第五十三章
鄧曉丹也看的滿臉羨慕,被邵妃拉過來瞪了一眼，這才匆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再看他們身上，穿著的都是藍白色的高中校服,鬆鬆垮垮,沒有款式而言。
音樂響起。
音樂聲逐漸消失。
大家側耳傾聽。
是蟬鳴聲。
“知了——”
“知了——”
舞台上一共四個人，三男一女。
杜燁和邵妃在前麵,鄧曉丹和米列在後麵。
他們將靠背椅反坐，手臂搭在椅背上，麵前似乎有看不見的桌子，抬著手,正在桌麵快速地寫著什麼。
“咚咚！”
音樂響了兩下。
四個人抬頭看著前方不存在的黑板,手上書寫的速度更快,一連串的鬼畫符。
兩秒過去了，還是沒有音樂。
四個人的腦袋卻同時往一側歪斜，眼睛緩緩閉上,身體順著座位滑了下去。
“咚咚！”
又是兩聲。
四個仰躺在地上的人，胸口往上狠狠地震了兩下,倏地坐了起來。
音樂這才流淌出來。
這是一首現代音樂,沒有人聲。
彈琴的人，手指從低音do緩緩往上彈，於是杜燁他們就卡著節拍,一點點的往上爬。
音樂有些壓抑。
他們的表情木然。
踩上座椅的踩腳，踩上座椅的平麵,然後踩上靠背。
座椅緩緩傾斜。
他們在座椅上就像一個即將摔落在地的木偶，眼神空洞，跳著四肢僵硬的機械舞。
這就是父母的期待。
活出個人樣兒。
活成人上人。
那些期待讓孩子變成牽線的木偶，埋首在題海裡,痛不欲生。
早上7點20上課。
晚上9點30下課。
作業做到淩晨12點。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春夏秋冬。
整整12年。
最青春，最富有活力的年齡，都留在了課堂。
留在了書本裡。
留在了那仿佛永遠也寫不完的題海裡。
想要不顧一切走出去的念頭是如此的強烈，他們伸出手，想要抓住自由的天空。
“哇！”
在那驚呼聲中，四張椅子終於失去了平衡，朝著下方重重墜下。
杜燁他們從座椅上跌下來，打了個滾兒，又站了起來。
他們轉頭去看身後的座椅。
那一刻仿佛踏出牢籠，整個臉上的表情霎時間明媚了起來。
這是自由的氣息。
他們衝出來了！
終於從題海的牢籠裡跑出來了。
啊~外麵的空氣真清醒。
啊~外麵的世界真燦爛。
他們四個人搭著彼此的肩膀放肆歡笑。
笑容明媚。
於是舞蹈和音樂也從壓抑的氣氛裡解脫，他們在為自由而舞。
他們跳著上半身不動，下半身亂走的浩室舞，一起去遠足。
他們跳著花手不斷的甩手舞，一起去網吧遊戲。
他們跳著震感舞，仿佛在電影院裡看著電影。
從學校走出來，這個世界原來如此燦爛多姿。
成年人的世界是如此的美妙。
他們放肆地做著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放肆地舞蹈。
觀眾們能夠感覺到他們的快樂，和自由。
但是又生出幾分擔憂。
自由的生活固然很好，可是沒有知識寸步難行。
就這樣離開校園，放任自己在複雜的社會裡摸爬滾打，這樣的放肆，真的可以嗎？
伴隨著這樣的擔憂，本該是輕快的舞蹈部分，卻慢慢變得有些壓抑。
就連圍觀的大學生們都在替他們擔心。
這不是杜燁的水準吧？
怎麼編這麼臭的節目。
三觀太不正了。
萬昌鳴也垮下了臉，眉心蹙得很緊，甚至臉上有點小小的不耐煩。
在一旁熱身的王凱，用手臂撞了左程皓一下，讓他去看萬昌鳴的臉色。
王凱說：“這一趴，萬昌鳴的分數不會超過五分。”
左程皓笑：“杜燁三觀歪了，我就說著小子那麼膨脹，早晚出事。”
王凱點頭：“等著看吧，我們贏定了。”
就在這時，音樂裡響了“咳咳”兩聲。
正放浪形骸的四個人突然頓住，然後仿佛倒帶一般得做出了邁克爾的滑步。
他們倒退著走路，滑到自己的座椅邊上。
抬腳一踩，座椅扶正過來。
然後反坐上去，手抬起來。
所有人的一切又回到了開始的一幕。
但是這次他們卻沒有昏昏欲睡，而是奮筆疾書，眼底仿佛生出火光，整個麵龐都明亮了起來。
王凱看左程皓。
左程皓訕訕：“應該就是做夢，或者時光回轉那一套吧，杜燁這個人很擅長玩翻轉。”
在這個書寫的過程，一直等候在舞台兩邊的加加和兔子的任務終於來了。
他們彎下腰去，將腳邊的旗杆，猛地抬起來。
一道橫幅猛地拉出來。
正前方的觀眾瞬間發出了尖叫聲。
王凱和左程皓好奇地去看。
隻見橫幅上寫著：“高考倒計時，最後一天！”
加加和楊洪拿著橫幅往後退，好像時間的刻度表在轉動。
終於，來到前排杜燁的頭頂上。
杜燁四人同時將手中的筆砸在桌子上，異口同聲地大喊：“交卷！”
與此同時，真正勁爆的音樂響了起來。
所有人這才發現。
前麵的
音樂選擇根本就是為了壓抑他們，整個音樂雖然節奏清晰，但是音區一直很沉，而且一下一下的缺少變化，仿佛就是壓在心臟上跳，生怕你不覺得難受。
然而這一刻，這個音樂的旋律就徹底被賦予了靈性，多變輕快，一聽就讓人打心眼兒裡覺得高興。
杜燁在玩音樂這樣一塊兒也是絕了。
用音樂將人心玩弄到股掌之中，想要讓你產生什麼感覺，就是什麼感覺。
杜燁他們在這個音樂裡放肆舞蹈，時而高高跳躍。
直到音樂的最後一個音符終於奏響。
四個人一把拉開藍白色的校服，喘息著露出了裡麵的黑色t恤。
t恤的胸口印著藍色的字。
鄧曉丹——“三”
杜燁——“高”
米列——“再”
邵妃——“見”
所有人定睛一看，狂笑出聲。
對！
沒毛病。
三高是該再見。
哈哈哈哈哈！
鄧曉丹和杜燁麵麵相覷，兩人急忙調換位置。
“高三再見”。
這才對嘛。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是一次表演事故的時候，杜燁四人抬手並指，從額頭揮出了一個帥氣的再見。
表情自信，姿態從容，動作整齊劃一。
所以。
這個笑料，應該是提前編好的吧？
就在所有人都在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們四個人突然轉身一跳，將後背亮出來。
頓時歡呼聲山呼海嘯。
震耳欲聾。
“啊啊啊啊啊！”
海市大學的大學生臉上綻放出激動又驕傲的表情，手舞足蹈。
就在他們眼裡，出現了四個字。
“海大你好”。
圍觀的大學生們要激動的瘋了。
是他們學校！
杜燁他們用這個作品，致敬了他們的學校！
用他們的作品告訴所有人，學習苦嗎？苦！學習累嗎？累！然而這一切終究都會過去，熬過高考，大學在等你！
那個時候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做學問！
學知識！
讀大學！
笑到最後！
做一個快樂的大學生，就此雛鷹展翅！
萬昌鳴瞬間喜逐顏開，發自內心地笑。
是了。
杜燁這孩子的三觀那麼正，自己怎麼會懷疑他。
真是愧疚啊愧疚。
唔，這個節目給多少分來著？
整體立意是可以給個滿分的，舞蹈編排和難度方麵也很高，尤其是結尾的情緒渲染，非常的有力量。
裹挾著強悍的衝擊力，讓人心疼他們，但同時也讓人對這一代的大學生，充滿了期待！
所以……8分應該是沒問題的。
唔。
9分吧，還是給9分吧，為自己之前生出的懷疑道歉，也對最後的衝擊力表達一份讚賞。
萬昌鳴實在太喜歡杜燁了。
年齡合適，三觀合適，才華橫溢，這樣的孩子，真的應該去國家隊發光發熱，與全世界的高手同台競技，為國爭光。
分數按下去。
萬昌鳴好奇地歪頭去看計分板。
150了。
轉眼就跳到了160。
然後是170。
速度稍微慢了下來。
外圍的大學生齊聲大喊：“打分！打分！打分！”
還有人大喊著杜燁的名字：“杜燁！杜燁！杜燁！”
他們太興奮了。
節目在他們的大學拍攝，已經讓他們驕傲。
而他們喜歡的選手，又在節目裡致敬了他們的學校。
強烈的自豪感襲來，讓他們熱血亢奮。
再給分吧！
再給更多的分吧！
可憐可憐孩子吧，高考多苦啊，我們都不容易啊。
170分跳到了175分。
然後又跳到了176分。
大學生還在大叫：“打分！打分！打分！”
四周圍的期待形成了氣場，讓人平添一股熱血，也讓原本還在猶豫的大眾評委終於下定決定，按下手裡的按鈕。
當！
虛空仿佛傳來禮花綻放的聲響。
有五名大眾評委終於在最後一刻，按下了手中的投票按鈕。
181分！
這是迄今為止，沒有隊長參與的節目裡，分數最高的一個選手作品！
萬昌鳴看見這個分，聽著耳邊來自海市大學生的歡呼聲，搖頭感慨。
杜燁這小孩兒太厲害了。
不僅僅會編舞，會跳舞，會聽音樂，他還擅長營造氣勢。
他讓整個海市大學的大學生為他加油助威，讓裁判被這種氣氛打動，不知不覺間給了更高的分，投出了本來猶豫的一票。
杜燁這個舞真的就很好嗎？
顯然從技巧上看，是沒有聶雲平他們隊伍強的，人家隊伍從頭到尾的組合技，breaking，各種花招不斷，氣氛層層堆疊。
而在後續的持續“攻擊”中，留白的想象力中，又比黃可可的作品差了一點。
杜燁他們更多就是在跳舞，在跳或者壓抑，或者輕快的嘻哈，甚至連舞種的融合都比較少。
可偏偏杜燁就拿下了高分。
首先一點來說，杜燁此人已經初步具備了一個舞台明星的“神格”。
他年紀不大，才華橫溢，特點鮮明，很得大眾評委和裁判的喜歡。
包括萬昌鳴也願意看杜燁的節目，更容易被他節目的情緒傳染。
這一點，可以稱之為個人魅力。
除此以外，杜燁真的很會營造氣氛，讓他的作品融入到舞台當中，抓住觀眾的情緒。
杜燁用他編故事的能力去感染海市的大學生，因而借來
了勢，最終為自己拚來了這樣的高分。
這一點，則可以詮釋他的機智聰明，以及看事情的眼光也較其他人高遠。
萬昌鳴在心裡嘖嘖稱奇，覺得這小孩兒太妖孽了，怎麼可以在這個年紀，做到這一步。
就連他都對他喜歡的不行。
有才華，還有個性的孩子，誰不喜歡呢，是不。
杜燁四人搭著肩膀謝幕。
鄧曉丹和杜燁故意站反，“三高再見”再次換來一陣笑聲。
等著他們退場離開，盛耀隊的隊員上場。
還有人忍不住地議論：“高三真的很苦啊。”
“對，高三就像三高一樣可惡。”
“哈哈哈，但又挺難忘的。”
“對，我就是在高三突然就懂事的，沒有高三那死去活來的一年，我哪兒能考上大學，考上海大。”
“雖然苦，卻不後悔。”
“對，不後悔。”
憶苦思甜。
當來到大學，回頭再去看。
過去的每一段經曆，無論快樂的，還是痛苦的，都變成了自己成長的養分。
海大，全國有名的重點大學。
能夠站在這裡，誰沒有經曆過殘酷的高考呢？
但現在這一刻，卻又是驕傲的。
付出得到回報。
未來可期。
杜燁這時已經回到隊伍裡，得到隊友們熱烈的擁抱。
泉陽說：“沒關係，我們的分數已經證明了我們的實力，這個舞已經成功了。”
杜燁點頭，心態還算平和。
但顯然泉陽的情緒比他起伏的還要大，擁著他安慰，“隻要我們跳的開心，我們把想法傳遞出去，我們就成功了，你編的舞都很棒，不是你的錯。”
他們沒有贏過聶雲平隊伍，就說明複賽他們已經輸了。
泉陽的隊伍這一路跳作品一直在贏，也知道比賽到了這個環節，已經很難一直獲勝。
可是心裡難免會有些落差。
他有落差，其他隊員也有落差。
與其說是他在安慰杜燁，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安慰其他隊員。
“這就是賽場，總會有輸有贏，下一場我們一定會更好。”泉陽狠狠摟了一下杜燁，將滿肚子的話說出來，他心裡也終於舒服了。
寬慰了自己，也安慰了隊員，泉陽讓所有人坐下，欣賞最後一組的表演。
這個舞就很有意思了。
舞蹈致敬了周晶晶的好幾部影視作品，以鎖舞和浩室舞這兩種較為歡快的舞種編舞，既出現了“江南四大才子出遊”的一幕，又致敬了“功夫的河東獅吼”和“馬路狂奔”等等，經典的影視片段。
風格俏皮輕快，惹人發笑。
而且核心思想也展現的非常明確，跳的就是一群活潑好動的學生，青春正是年少時，遙想那年風月，調皮搗蛋，惹人頭疼，卻又神采飛揚，年齡正好。
全場叫好聲不斷，大學生看的目不暇接，大眾評委更是一副被撓到了癢處的模樣。
周晶晶啊！
可能現在的孩子已經不知道周晶晶是誰了，可在場普遍已經年到中年，有家有業的大眾評委們，卻不會不知道誰是周晶晶。
這就是他們的童年。
他們最年少的時候。
在那個資訊匱乏的年代，少數可以接觸到了喜劇影視作品。
周晶晶可以說是用他的影視作品，他的獨特演技，影響了一代人！
這個節目裡的每個動作。
拋出的每個梗。
在大眾評委的心裡，都可以找到影視劇作品裡的原型，畫麵感像是井噴一樣湧出來，在眼前猶如溪水流淌一般。
每一個人都含著笑容在看。
他們笑的並不僅僅是這個作品本身。
而是自己曾經度過的那些快樂的日子，那些和小夥伴兒們一起看，一起談，一起模仿的時光。
就是看起來很舒適。
舒適到在這悶熱的夏季裡，吹來一道冷風一樣。
汗毛孔都跟著張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