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燁嘴角抿緊，麵無表情地看他。
小哥哥很自豪地說：“我是鼎世新簽的練習生，盛老師是我的目標，隻是目標，不是偶像。你好，我叫季元彬。”
杜燁握上對方的手，對方很熱情地和他走了一路。
季元彬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還挺有野心，說了一會兒話，突然問道：“你們的舞團還要人嗎？我跳舞也很厲害的，可以申請加入嗎？”
杜燁看他。
現在他們舞團誰都看的出來是個“造星舞團”，全都是大神的組合讓他們更容易拿到名次，以及盛耀這個話題之王，可以說隻要有動靜，基本就是新聞洗地。
會有人惦記著也不奇怪。
而且最讓人心動的一點，就是他們的舞團人數不齊。
街舞齊舞分小齊舞和大齊舞。
小齊舞是5~10人的團隊，大齊舞是10~30人的團隊，偶爾還會有超大齊舞的比賽，但不是常規賽。
杜燁他們隻有5個人，舞台占有率確實太少，很多組合技都編排不出來，其實5人參賽是很吃虧的。
這就給了有心人機會，惦記他們剩下的5個名額。
杜燁當然知道，但從來沒想過擴充人數。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排舞更容易，更精致，隻要技巧運用到位，人多人少的差距幾乎不存在。
杜燁不說話，季元彬不以為意，繼續聊昨晚上的比賽。
他是認真看過比賽的，對街舞還挺了解，聊得內容還算深入，杜燁雖然不太愛說話，但聊到他的職業，肯定能夠撬開他的嘴。
兩人說著話來到了鼎世公司的大樓前麵。
這並不是杜燁一次來到這裡。
上一世在盛耀離開之後，杜燁某一日子思念的催促下，來到這裡，就在隔著公路的對麵花壇，站了整整半日。
有些酒越喝越苦，杜燁飲鴆止渴，越發難受後，就再也沒過來。
但這次過來，那種心情已經蕩然無存，杜燁第一次去認真地觀察這處“造夢大樓”。
比起當一名運動員，俊美的年輕人們更願意選擇來到這裡，搏一次明星夢。
三十層高的大樓，遍布黑色的玻璃，倒映出太陽的光，有種巍峨，以及不近人情的冰冷敢。
氣派，倒是真的氣派的。
據說這棟大樓裡麵就有攝影棚，有錄播室，有倉庫道具室，養活了上萬人。
盛耀的成功是時機和運氣的巧合，讓他仿佛吸金獸一樣，為這棟大樓的矗立添磚加瓦不知道多少。而在盛耀之前，這棟大樓裡也誕生過很多的影帝視後，綜藝名嘴，也離開了無數翅膀長硬了想要單飛的人。
盛耀轉運動圈，並不是公司真有多麼的在乎他，而是盛耀的選擇意外撬動了這家公司長久無法突破桎梏，更上一層樓的杠杆。
讓這個龐然大物蠢蠢欲動的產生了想要邁出一步的念頭。
杜燁站在大樓前，看了好一會兒，始終不動。
季元彬忍不住催促：“走啊進去，我帶你逛逛。”
杜燁搖頭。
就在季元彬想要說什麼的時候，一個男人從大門口匆匆走了出來。
真的隻是很普通的打扮，但依舊因為這個人存在的本身，在他身體一圈形成了光環，猶如高高在上的神隻降臨，讓人屏息膜拜。
季元彬瞬間站直了身子，有點緊張地說：“我簽約公司半年了，這才第三次看見盛老師呢。”
杜燁覺得盛耀那麼忙，你能半年見三次，已經運氣很好了。
盛耀來到麵前，第一時間站在了杜燁和季元彬的中間，將人隔開後，說：“等你半天了，消息一直沒回，還以為路上遇見什麼事，下次坐計程車過來。”
“嗯。”杜燁揉揉肚子，“什麼時候可以吃飯？”
盛耀說：“我還有點事沒有處理完，你可以等我嗎？”
杜燁點頭。
旁邊的季元彬很會來事地說：“盛老師您去忙，我幫您招呼杜燁老師。”
盛耀看他：“你是？”
季元彬激動地說：“我是公司新簽的練習生，我叫季元彬，舞蹈學校畢業，我很喜歡街舞，您和杜燁老師都是我的偶像。”
盛耀握上手，笑了一下，卻完全沒有答應對方提出照顧杜燁的事，而是單手輕輕推著杜燁的後背，將他推進公司裡。
電梯在十一樓停下，杜燁被盛耀帶出門，這裡卻是餐廳。
環境優雅，可以縱覽半城。
不過沒有服務生，一路走進去，保鮮櫃裡放著製作精美的蛋糕，吧台裡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酒水，每個座位都設計成卡座的模樣，靠背很高，再用綠植遮擋，形成一個個私人的小空間。
盛耀說：“這裡是公司領導，還有a級簽約演員的工作餐餐廳，東西隨便拿，彆吃太飽了，等我一起吃午飯。”
杜燁“嘖嘖”兩聲：“特權階級啊。”
盛耀被逗笑，安置好杜燁，揉了揉他的腦袋，匆匆離去。
杜燁繞了一圈，拿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餐包，一杯橙汁就心滿意足地回來。
留著肚子和盛耀一起吃午飯，暫時吃這些就夠了。
環境變化的新奇感驅逐了杜燁的不耐煩，他好奇地品嘗著美食，低頭看向腳下的公路，車水馬龍，還真是享受。
難怪人人都想往高層爬，特權的享受確實讓人著迷。
餐包吃到一半，身後傳來壓著聲音的氣聲：“杜燁老師。”
杜燁轉頭看去，就看見了季元彬在綠植後麵對他笑眯眯地招手。
揚眉。
季元彬自來熟地坐在杜燁對麵，陽光的笑容裡生出一點赧然，他撓撓頭，說：“一直在想不能這樣就分開，至少要讓老師您看一下我跳舞，真的很想要加入您的團隊。”
杜燁突然覺得餐包不香了。
他將餐包放下，扯過紙來，看著季元彬認真地說：“抱歉，剛剛沒有說明白，我們團隊沒有擴充的打算，五個人已經夠了。”
季元彬臉上隻是瞬間露出失望的笑容，繼而又精神抖擻地笑道：“沒關係，就算不加入您的團隊，也希望您能夠看看我的舞蹈實力，或許出道不成功我還可以去當個舞蹈老師呢。”
杜燁看他，視線先是落在他的臉上。
能當練習生，長相自然不差，雖然比起盛耀差遠了，但也是巫一俊那個級彆的帥哥。
個頭兒很高，和盛耀齊平，這應該是練習生的一個標準，身形修長，體態也很不錯，總之是個走在路上，會有很多女孩兒偷看的類型。
但與此同時，杜燁看見更多的是季元彬想要出名的野心。
毫不掩飾的，不顧他的拒絕，厚著臉皮地推銷自己。
杜燁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藝人都是這樣，無論出名與否，都拚命的去爭奪資源。
他對這種行為並不算討厭。
畢竟這個練習生讓他想起了泉陽隊長。
在娛樂圈這麼一個殘酷的地方，不努力，不爭奪，就會被埋沒。
好的越好，差的越差。
所以拚命想要成功的心情他能夠理解。
但是。
杜燁突然笑了：“所以你過來，是因為看到我臉上有東西了？”
季元彬不懂地睜大眼睛。
杜燁指著左邊臉說“資”，右邊臉說“源”。
季元彬尷尬了一瞬，雙手合十地告個饒，眼眸垂下的時候似乎有點傷，但很快他長出一口氣，笑道：“杜燁老師說笑了，求您給個機會，哪怕您隻是給個評價，也能夠讓我知道我奮鬥的方向對不對。”
杜燁油鹽不進：“你奮鬥的方向對不對，應該問你的老師。”
季元彬：“您不知道，練習生都是流水線批發出來的，我根本不能和他們談奮鬥，我必須融入那個群體。”
杜燁沉吟兩秒：“所以你現在還是個半成品？”
季元彬：我……
季元彬正被噎的難受，確認杜燁的毒舌之名名不虛傳。
下一秒杜燁就開口，猶如天籟之音。
杜燁說：“我的團隊不招人，我也沒有任何資源，但如果隻是街舞，我可以幫你看看。”
季元彬眼睛一亮，急忙站起身，朝著杜燁鞠躬：“謝謝杜燁老師。”
杜燁說：“你找地方吧，這裡我不熟悉。”
“現在嗎？”季元彬一副幸福暈倒的模樣，左右看了一眼，說，“老師，我們去天台花園吧，上麵的空間很大，也不會影響其他人。”
杜燁點頭。
電梯從11樓上到23層，就停下來了，並不是杜燁以為的31層頂樓。
事實上，橢圓形的大樓，在23層就隻剩下一半繼續往上蓋，就此停下的半棟大樓就像伸出去的手掌在半空展開。
季元彬介紹這裡平時是員工休息的地方，但偶爾也會在這裡舉辦露天的晚會和晚宴，屆時燈火輝煌，星光閃爍，仿佛夢幻之地。
杜燁表示，有錢人真會玩。
季元彬帶著杜燁到了一處平滑的地方，然後讓他坐在座椅上。
午時的陽光正熱，栽種在空中的大樹正好在座椅上形成一個天然的大傘。
季元彬站在陽光下麵，直麵熱度，卻笑得很燦爛。
看著季元彬臉上的興奮和期待，其實杜燁有點忐忑，總覺得臉上那“資源”二字癢癢的。
他很明白，自己的這點兒資源根本不是資源，人家是衝著盛耀去的。
盛耀總算是從藝人的身份一步邁出來，成了一個小小的資本。
然而就連這點盛耀自己都唾棄的資源，對於一些年輕孩子
來說，卻已經是值得拚命的去爭奪的好東西。
杜燁很清楚自己沒辦法承諾季元彬什麼，好在季元彬想要的不多，僅僅是一點舞蹈上的點評。
這方麵，杜燁認為自己還是做得到的。
一首現代流行曲從季元彬的手機裡流淌出來。
季元彬跳起了男團舞。
唔……
這位先生，是不是對街舞有什麼誤會？
杜燁沒有打斷他，就算是男團舞，也是舞蹈的一種，也需要足夠的訓練和一定的功底，否則就不是耍帥，而是賣弄。
就是一時間，看著季元彬跳舞，杜燁有種看見盛耀在麵前跳舞的感覺。
隻不過盛耀臉長得太好，一點細節上的小失誤都被他的長相遮掩了，而季元彬卻缺少這個優勢，杜燁從他的舞蹈裡看見了一些算不上的小毛病。
其實還好。
一曲跳完，杜燁絞儘腦汁的去想怎麼對季元彬說他的舞蹈還行，就是非常沒有特點，再加上自己長的也不出色，估計走男團路線出道，很難火起來吧。
要不您給自己設個逗比的人設？
杜燁正要開口，季元彬卻長吐一口氣，對著杜燁鞠躬，說：“謝謝老師，這是我當練習生跳的舞，接下來我想給您我自己真正的舞蹈。”
哎呦我去！
還有殺手鐧！
杜燁有點兒興趣了。
這叫什麼？
沒有三兩三，怎敢上梁山。
看來季元彬是真有點東西啊。
“好。”杜燁說。
季元彬這次點選的歌曲，還是一首現代流行曲，而且還是很出名的一首女生的情歌。
當季元彬隨著音樂跳起來的時候，杜燁臉色有了一點微微的變化。
是urban！
而且還是杜燁私心很喜歡的小框架，小扭捏的urban。
杜燁不止一次在節目裡跳過這種風格的urban，腳步的扭動不要太大，更多是肢體擰動的節奏，“噠”和“噠”的節拍中間，甚至可以瞬間做出一至三種舞姿變化，然後在關鍵的一拍，再停頓下來。
這種舞蹈的風格，更適合細膩的音樂，可以說是為所有情感類流行曲所量身定製的街舞。
這個舞蹈其實有著強烈的個人風格，算是杜燁的半個原創。
需要對音樂有著足夠敏感的嗅覺，火熱的內心，卻又引而不發，通過小節拍中間的變速，完成快慢有序的結合。
這種舞，跳不好就像原地抽搐，毫無美感。
跳好了卻很抓人。
它不炸。
就是抓人。
呈現出男性憂鬱、性感的一麵，與正統街舞的叛逆、瘋狂截然相反。
可以說是杜燁非常喜歡的一種舞風。
如今季元彬當他麵跳這個舞，毫無疑問就是因為國內隻有杜燁接二連三的跳這種類型的舞，他多少有點拜師的意思。
所以杜燁看的很認真。
也想看看其他人的小框架urban是什麼感覺。
就是，挺好看，挺不錯的。
大概因為沒有好老師的原因，有些細節處理的一塌糊塗，但整體風格抓的很穩，快慢之間也做到了一個基本的變幻。
這個小框架的urban，是他們團隊所沒有的一種風格。
團隊裡的人不是不能跳，但你得一步一步地教，學會了也就完事，並不會自己去學習和完善。
杜燁甚至在思考，如果季元彬進來，偶爾季元彬就可以上前排來和自己一起跳，這樣團隊的風格就會變得更加的多樣化。
回過神來，季元彬已經跳完了。
他喘著粗氣，期待地看著杜燁，然後深深一個鞠躬：“老師請指點。”
杜燁沉吟了兩秒，說：“你在團隊裡其實挺難的吧。”
季元彬愣了一下，繼而頹然的點頭：“這個季度的考核，我可能會被刷掉。”
杜燁點頭，表示理解了。
一個喜歡跳這種urban風格，打從心眼兒裡覺得這個舞跳起來更舒服的一個人，讓他在在組合裡跳男團舞，他肯定抓不到男團舞的精髓。
因為他很難get到男團舞的帥氣，心裡不認可，也就缺少自信，被刷掉很正常。
杜燁說：“挺好的，urban跳的非常不錯，如果有機會，你應該讓你的經紀人，或者指導老師看看，讓他們給你一個位置。”
季元彬搖頭：“看過，他們不喜歡啊，覺得我是在瞎跳。”
杜燁點頭：“確實是在瞎跳。”
季元彬臉色頓時黯然。
杜燁又說：“但基礎有了，繼續練習下去，你應該可以找到自己的路。至少你是真的喜歡這個風格。”
季元彬眼睛一亮：“老師可以教我嗎？”
杜燁果斷開口：“不可以。”
你又不是我朋友，也不是親戚，我憑什麼平白無故的教你。
不過你如果運用“鈔能力”的話，我還是可以試試噠。
但顯然季元彬也是個窮人，完全不提錢的事，摳摳搜搜的就想白得一個老師。
被杜燁拒絕，季元彬這次真的有點一蹶不振的意思。
他坐在杜燁身邊，手肘撐在膝蓋上，身體埋在了手掌裡，喘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抬頭。
杜燁想走了，因為他知道自己解決不了季元彬的困境，留在這裡平白給人希望就沒意思了。
所以他站起聲說：“那我……”
季元彬猛地抬頭，唰的站起來，眼睛裡重新升起火苗，說：“老師，我還會跳hip-hop，爵士也很不錯，我在學校學的是現代流行舞，也有現代舞基礎。”
杜燁站住，看他。
季元彬固執地看著他，裡麵燃燒著不熄的火焰，“我還有幾個舞蹈想讓您看一下，我現在休息好了，您稍等。”
說完，季元彬就一步走進火熱的太陽下麵，對著杜燁笑開牙齒，說，“您稍等。”
杜燁猶豫了一下，又坐回了原處。
接下來，季元彬又跳了hip-hop。
這是就是完全大框架的街舞了，左右蹦跳，烈日當頭，汗如雨下。
跳的隻能說非常大眾化，缺少個人特色。
但精神可嘉，杜燁都有點動容
。
季元彬似乎怕杜燁走了，所以跳完hip-hop之後，甚至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就急忙點開了下一首音樂。
薩克斯風的藍調音樂響起。
這是爵士。
季元彬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跳得緋紅的臉上給人一種灼傷的擔憂。
陽光正烈。
他將濕漉漉的頭發朝後梳高，然後對著杜燁笑了一下，眼眸眯著，嘴角微勾，進入爵士的狀態。
腳往外點。
腰胯一擺。
就在杜燁麵前搔首弄姿，舞了起來。
此時，杜燁的手機微信亮起，盛耀發來微信，【我到了，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