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耀抽空看了杜燁一眼,頓時失笑,說道:““街舞年終盛典”是鼎世提出的概念,流程已經走了一半,舞協那邊突然叫停,然後驊樹就進場了。”
“不是,那個年終盛典是什麼?”
盛耀想了想,說道:“類似於一個頒獎典禮吧。”
杜燁不明:“給我們跳街舞的頒獎?”
盛耀解釋:“對,但和比賽不一樣,頒的是成就獎,人氣獎,榮譽獎和創新獎等等。資本家都很清楚,既然決定進入一個行業,就要形成壟斷,選手是他們,比賽他們舉辦,頒獎典禮也由他們負責,就相當於從頭捏到腳,在有效的運作下,必然會得到更大的收益。可以說鼎世已經決定全麵進入街舞界,要吃掉這一個產業鏈,如今驊樹擠進來,左錦榮已經急了。”
杜燁聽的有點毛骨悚人。
資本家的故事果然是“吃人”的故事。
想一想,如果華國國內所有與街舞有關的節目、比賽、晚會都被鼎世拿下之後,他們就完全掌控市場,不但決定了市場價位,也會拿捏選手的生死,永遠高高在上。
盛耀顯然知道杜燁在想什麼,轉而說道:“不用多想,這是曆史的必然性。街舞既然要發展,就必須接受資本的入侵,而資本的布局會讓街舞越做越大。這很正常,不用排斥。現在的問題是市場太小,卻有兩個巨頭想要擠進去,這就比較麻煩了。”
頓了頓,盛耀說:“我已經和鼎世綁在一起,這次的戰爭,我肯定是毫無疑問站在鼎世這邊。也就是說,萬教練會是我的對手。”
杜燁轉頭定定地看著盛耀。
這還是盛耀第一次在自己麵前展現資本的一麵。
和日常的謙和溫柔不同,也和訓練比賽時候的熱血堅毅不一樣,在杜燁眼裡呈現出一種從未見過的沉穩睿智,以及類似於野獸般的血腥殘忍。
或許,未來的盛耀就是這樣的吧。
一個成功人士,拋棄掉曾經天真熱血的部分,腦袋裡無時無刻不在思考著利益謀略,和成長的好壞無關,而是成熟起來,擁有不一樣的魅力。
杜燁發現自己並不排斥這樣的盛耀。
人在不同的階段總會變化,盛耀已經走出了單純的“明星”身份,在成為“資本”的路上。
才智是他的盾牌,殘忍是他的武器,他隻不過是在這個年齡段的戰場裡,戰鬥罷了。
英姿勃勃很是帥氣。
杜燁聽著盛耀說話,偶爾點一下頭,不知不覺竟然也對街舞的未來有了一個基本的概念和理解。
所謂“未來”,當然不是自己重活一世的記憶。
隨著盛耀繼續留在娛樂圈裡,鼎世進場街舞,未來早就已經不一樣了。
杜燁看見的這一世的未來,是在資本家的提前進入後,街舞將會更快更早走向欣欣向榮裡的黑暗,被掌控被侵蝕,卻快速地成長成熟,成為被大眾所認知喜愛的運動。
無所謂好壞,就像有陽就有陰,有成長就會有腐朽,有腐朽就會有反抗,隻不過是曆史的必然進程。
杜燁點頭:“我會幫你留意的。”
不需要猶豫,這件事上,他肯定會站在盛耀這邊,更何況他對萬昌鳴的印象向來不好。
……
第二天。
杜燁一大早就去了國家隊。
他需要回去銷假報備,還有換洗宿舍裡的床上用品。
為了參加“boty”,他很長一段時間的都沒有回去住過,未來一個月大概也不會回去。
但床上用品也不能兩個月不管,就放在那裡任由它繼續臟下去。
和盛耀在一起後,杜燁也變得愛乾淨了很多。
天天睡在乾淨清爽的被窩裡,就再受不了揉麵揉軟的床單被套。
上午是上學時間,不需要上學的運動員一般上午也會有訓練,杜燁走進宿舍大樓,裡麵靜悄悄的,一直到打開門走進宿舍,沒想到屋裡竟然有人。
苗誌坐在電腦前麵正敲打著什麼,看見杜燁推門進來非常驚訝。
杜燁打了聲招呼走進去,看見了苗誌筆記本電腦裡的內容,是一份應聘表。
杜燁揚眉:“打算找工作嗎?”
苗誌淡淡地笑道:“嗯,大學畢業肯定會退役,提前聯係工作,免得畢業手忙腳亂。”
杜燁說:“打算做什麼?”
苗誌說:“肯定還是和街舞有關的吧,怎麼說都是國家隊出來的,儘量乾老本行。”
杜燁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床,感覺到不適的手感,滿臉嫌棄,同時說道:“學校?還是工作室?你應該是去市裡麵的體育局吧?”
上一世,苗誌就回到老家的體育局工作,成為了一名街舞的基層教練,隻是在微信裡聊過幾次,卻再沒見過麵。
字裡行間的也看不見太多的朝氣和希望,大概是說不上滿意,但也要繼續乾下去的工作吧。
苗誌沒有說話,手指在鍵盤上半天沒有敲字,杜燁等不到回答,乾脆做自己的事情。
他將床單被套全部拆下來,隨手丟在下床的座椅上,然後從櫃子裡拿出新的換上,再次跳下床,正要拿著換下的床上用品去洗衣房的時候,苗誌突然有些驚慌地回頭:“你要去哪兒,要走了嗎?”
杜燁抱著床上用品看他。
苗誌坐在椅子上,眼神有點慌亂,欲言又止。
杜燁想了想,問:“有事?”
苗誌猶豫了一下,說:“我聽說大師兄在你舞團裡。”
杜燁點頭。
苗誌笑了一下:“大師兄很厲害,挺好的,這次你們拿到決賽資格,我都還沒有恭喜你,加油,祝決賽奪冠。”
杜燁不擅長人際交往,不代表他看不出對方有事,他蹙眉走到苗誌麵前,說:“怎麼了?是隊裡發生了什麼?還是你工作這邊有問題?需要……”
說到這裡,杜燁靈光一閃,眼睛微睜:“你對fivelong有興趣?”
杜燁說的太直,也不客氣,苗誌是個臉皮很薄的人,頓時臉就紅了。
猶豫了兩秒,還是點頭。他想說什麼,後來覺得自己這樣坐著不合適,便站起來,來到杜燁麵前,說:“想知道fivelong還招人嗎?我可以走正常流程,怎麼測驗都可以,你們要是覺得我不行,我絕對不會抱怨。就是……就是想試一下,畢竟我再想不到比fivelong更好的去處,我除了跳舞,什麼都不會啊……”
說到最後,苗誌眼眶都紅了。
他和龍龍是同一屆的,雖然年紀當時最小,但現在也是隊裡的老人了。
曾經也有過好成績,但隨著年輕隊員的進隊,他的存在感越來越低。從一開始想要衝上世界賽場爭奪獎牌,到如今混到畢業找個工作,期待是越來越低。甚至低到有些自卑的程度。
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他就沒有一點理想,最初點燃的火焰雖然隻剩下火星,卻還在期待某一天的再次燃燒。
他真的,真的很想再回到賽場上。
這次杜燁沉默了。
都是國家隊的成員,杜燁很清楚苗誌的實力如何。
苗誌是個bboy,在國家隊連二線都不是,是等待退役的老隊員,是三線。換句話說,他就算不參加訓練,教練也不會強迫他,隻等他大學畢業,就可以走了。
每年進來那麼多的隊員,全世界每一次比賽有那麼多的選手,彆看杜燁大步流星地朝著冠軍的領獎台走去。實際上大部分運動員,這輩子都不可能站在那個領獎台上,隻能遠遠地圍觀。
苗誌這樣的實力,對“fivelong”是沒有用的。
就連龍龍都跟不上杜燁的強度,更何況是三線的苗誌。
“fivelong”不是國家隊養老院,不是誰退役了都能進去,他們的目標也是世界冠軍,團隊裡絕對不會允許沒實力沒定位的人存在。
苗誌跳breaking不夠格,跳嘻哈沒功底,就算想要當個托舉,團隊裡也沒他的位置。
杜燁實在很難辦。
苗誌看懂杜燁的臉色,眼底瞬間湧現失望的情緒,但很快他笑著說道:“你不用為難,我隻是求一個測試的資格,至少努力過,不後悔。”
杜燁沉默了兩秒,然後點頭:“可以,我晚上帶你過去,你記得找餘教請個假,可能回來的比較晚。”
苗誌卻轉手合上筆記本電腦,笑道:“等什麼晚上,我現在就過去。”
“不用我陪著?”
“我知道fivelong參加的是正規比賽,走後門也沒用,我自己去爭取一下吧。”
杜燁點頭:“好。”
杜燁抱著換洗用品出門的時候,苗誌已經背著包跟他一起出去了,看著苗誌走下樓梯,杜燁想了想,走進了洗衣房。
將床上用品推進洗衣機裡,按下按鈕,等著水往裡麵灌上的時候,杜燁掏出了手機,給藍卿去了一個電話。
藍卿接了電話,聽見杜燁提到苗誌,想了想說:“你的意思呢?”
杜燁說:“不要管我的意思,你是隊長,你來決定。”
“不會影響你在隊裡的環境?”
“成績才是環境,背後的議論又不會傷人一根汗毛。而且苗誌不是那樣的人,他隻是想要一個機會,再最後努力一次。”
藍卿聽完,沉默了好一會兒,唏噓道:“都不容易啊。”
杜燁掛了電話就不再管了,而是趁著洗衣服的時間,出門去了訓練中心。
教練們的辦公室也在訓練中心裡,上午教練們通常會在辦公室裡備課,製定訓練計劃。也有個彆教練帶的學生不需要上課,上午就會安排訓練。
杜燁到了訓練中心,上了二樓,在最堵頭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不過十來平米的房間,擺了兩張辦公桌,兩張椅子和兩個文件櫃,再加上另外一側靠牆的兩排座位,就已經將辦公室擠得滿滿當當。
元虎此時正和餘元麵對麵地坐著,一個舉著個茶杯喝茶,一個正在桌上寫寫畫畫,同時嘴裡還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什麼,聽見敲門聲,同時抬頭看去。
杜燁站在門口,禮貌地打著招呼:“元總,餘教。”
元虎和餘元看見杜燁,臉上頓時笑意出現,連連招呼進來。
“回來啦?”
“快進來坐。”
“過來銷假的嗎?”
“怎麼樣?這次比賽的感覺?”
杜燁坐在聯排的長椅上,兩個教練都將靠背椅拖過來麵對他,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話。
杜燁答完,看向元虎,問道:“元總,劉晴他們情緒怎麼樣?”
元虎說:“挺失望的,也特彆傷心,不過回來都重振精神了。這次他們殺進八強,再到摸到資格賽的門檻,是一次不錯的練兵機會,都堅信下一次的成績會更好。”
杜燁點頭,放下心來。
最殘忍的比賽,就是在國際大賽上與同隊廝殺。
無論輸與贏,誰都不好過。
元虎說完話,有點沉默,轉身拿著茶杯抿了一口。
斟酌了好一會兒,才說:“fivelong是你的心血,我很清楚你肯定不會回隊裡,咱們隊裡的齊舞隊,就差你這樣的核心成員,我是理解的。但是……”他歎了一口氣,“但是舞協那邊昨天下午開會,是希望你回來的,你的位置和能力太重要了。”
杜燁眉心蹙緊。
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在思密達的比賽,兩個華國隊的碰撞,明眼人都能夠看出來,杜燁在哪個隊伍,哪個隊伍就一定勝。
偏偏“fivelong”是杜燁一手組建,而他又是國家隊員。
在官方身份麵前,這種私人性質的團隊,向來缺少話語權。
而且這次,元虎似乎也有些動搖。
杜燁緊張地看著元虎,不知道他最終的決定是什麼。
“fivelong”他是絕對不會走的,國家隊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走,就沒有一個折中的辦法?
元虎到底沒有為杜燁做下決定,他說:“我估計王會長近期應該會叫你過去,在這之前你也做個決定吧,無論如何,這都是你自己的決定,我會支持你。”
杜燁蹙眉:“如果我不回來,會被開除嗎?”
元虎臉色難看:“開除是不會吧,但是會收回你的走讀權利,加強管理。”
杜燁失笑:“那不就是逼著我回來?”
元虎不再說話,已經在想真到了這一步自己怎麼辦。
職責所在,任務頒布下來,自己應該也會執行,但這些命令也就最初有用,隻要杜燁在隊裡住上十天半個月,他自然就會睜隻眼閉隻眼不再管。
但就怕這期間杜燁不懂事,非得強硬地對著乾,恐怕就失控了。
偏偏他作為總教練,有些話不能言明。
一想著未來可能出現的局麵,元虎連茶水都喝不下去了,黑著臉生悶氣。
事情會鬨到這個地步,他比誰都清楚是什麼原因。
杜燁見元虎沉默。
看餘元,餘元也避開目光,不敢隨意說話。
他眉心一蹙,說道:“不用等王會喊我,我現在過去吧,有些事早點說清楚更好。”
元虎沉聲叱喝:“不要犯傻。”
杜燁笑:“說事實,講道理,以理服人,怎麼是犯傻。”
元虎看他。
杜燁放輕語氣,說:“元總放心吧,我對國家隊的歸屬感很強,比你們所有人想的都要強,不到萬不得已,我絕對不會走最後一步,我會和王會好好說的。”
元虎沉默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我開車和你一起過去吧。”
杜燁說的沒錯,這件事早晚要麵對,拖是拖不過的,不如自己和杜燁一起去說服。
他就不信萬昌鳴那個人真那麼厲害,能夠讓王會長一直偏著他,由著他在國家隊裡攪風攪雨胡亂折騰。
元虎和杜燁一起出去了。
餘元見人走遠了,急忙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說道:“老劉,出事了,杜燁和元總往舞協去了,我尋摸著實在是不放心,元總這要是拍了王會的桌子,不就是讓老萬那家夥撿了便宜。你那邊有空嗎?有嗎?有?快去看看吧。”
掛了電話,餘元站在窗戶邊上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樓下的一輛黑色轎車正在離開。
他一直注視著直到看不見這輛車,才歎了一口氣。
沒想到杜燁才來兩個月,就將國家隊積壓許久的問題都暴露了出來。
隊員的贏弱無力,教練的勾心鬥角,看似和和睦睦之下的暗流湧動,兩個月前他是做夢都想不到,風雲際會處竟然是因為一個新隊員的到來。
不過……能夠引起這樣程度的震動,也隻有杜燁這樣的實力吧,才會成為矛盾的焦點。
想到這裡,餘元麵色古怪。
真不知道是羨慕老劉頭呢,還是替老劉頭著急呢。
但老劉頭現在肯定很著急就是了。
訓練中心距離國家舞蹈家協會並不遠,都在奧林匹克區,就算路上紅綠燈擁堵,出了門開個十五分鐘,差不多也就到了。
國家舞協的工作範圍很廣。
職業競技賽方麵的國標舞、街舞歸他們管。
民生類健身方麵的健美操、廣場舞也歸他們管。
甚至是“舞跡”工作室的主管部門,鼎世要舉辦街舞類的比賽和晚會,也都需要得到國家舞協的批準。
權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但是管杜燁和元虎這一圈圈的人,是足夠了。
本來杜燁已經做好要直接去舞協,拍王蒙會長桌子的準備,誰知道車從舞協的大門口開過去,卻沒有停下來。
“?”杜燁看向元虎。
元虎解釋:“我倒是想了個辦法,也不知道行不行,姑且試試吧。”
車在下個路口又往回走,又開了十來分鐘,最後停在了國家體育總局的大門口。
這是……
杜燁揚眉。
頓時明白了元虎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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