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薛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啞聲問阮秋:“……什麼意思?為什麼會不確定?”
阮秋一時不知道要怎麼和薛蕪解釋。
薛蕪已經從桌子邊站了起來,他拿起手機,鏡頭晃動了兩下,屏幕裡的畫麵最後固定在了天花板上,阮秋聽到薛蕪說:“你等一下,我馬上過來。”
這件事的確需要麵談,阮秋想了想,也沒有掛斷視頻通話,就揣著手機,簡單把自己的客廳收拾了一下,然後裹著小毯子坐在沙發上等著薛蕪過來。
在薛蕪開車過來的途中,他一直在想,如果阮秋真的離開了,他會怎麼辦。
他才剛剛確定阮秋也有一點喜歡自己,就得到了阮秋可能會離開的消息,老天仿佛一直在對他開玩笑,他可以和之前不幸的命運和解,忘掉那些糟糕的事情,但他絕不允許有人奪走他即將觸碰到的幸福。
另一邊的阮秋也在思考,要怎樣才能和薛蕪解釋清楚這件事情。她組織著措辭,沒過多久就聽到了敲門聲,她走過去開門,剛剛在打開門的瞬間就被薛蕪抱了個滿懷。
她聞到了薛蕪身上淡淡的水汽味,有點冷,知道外麵在下雨,薛蕪肯定急得連傘都沒打就衝上了樓。
察覺到薛蕪抱著她的身體微顫,阮秋頓了頓,抬手順了順薛蕪的後背,和他緊緊相擁,直到他們兩人相貼的肌膚都有了熱意,薛蕪才冷靜下來,慢慢鬆開了阮秋。
阮秋牽著薛蕪的手,帶他走到了沙發邊坐下,然後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薛蕪捧著熱水緩了一會兒,那種仿佛踩在雲端,馬上就要跌下來的恐懼感才慢慢消散。他急切地看向阮秋,希望她告訴自己一切,但又害怕聽到自己最不想聽到的消息。
室內一時無比安靜。
阮秋想了一下,對薛蕪說:“你應該知道了,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薛蕪點點頭,他的聲音有點乾澀:“知道。”
薛蕪能夠聽到她的話,而且自己也沒有任何不適感,阮秋心裡立即有了定論。
這個世界和無限流世界不一樣,在無限流副本中,他們不能透露自己任務者的身份,但是在這個世界裡,她可以和彆人說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那麼剩下的話應該也沒有什麼限製,她可以把一切都告訴薛蕪了。
“是這樣的,”阮秋比劃了一下,“我一開始所在的世界,和你們這個世界一樣,都是正常的世界。然後有一天,世界突然出現了一個係統,它自稱無限流係統,說能夠給我們這些將死之人一個活下來的機會,但是需要我們自己去爭取。”
“那個時候我生病很嚴重,當然現在我什麼問題也沒有,我做過體檢了,”阮秋說,“當時我很想活下去,於是我就答應了無限流係統的要求,進入了無限流世界,在裡麵待了十年。”
“無限流世界當中有很多個副本,每個副本裡麵都有許多可怕的鬼怪,比如喪屍,吸血鬼什麼的。隻要成功拿到任務需要我們取得的物品,我們就能夠離開那個副本,前往下一個副本。隻要我們成功通關所有的副本,就可以獲得第二次新生的機會。”
“我通關了,然後我就來到了這裡。”
阮秋說的輕描淡寫,隱去了在無限流世界裡自己每個和死亡擦肩而過的瞬間,也隱去了自己的隊友在身邊一個個死亡的痛苦,還隱去了許多觸目驚心,光是聽著都會感到害怕的東西。
薛蕪自然聽出了她的隱瞞,但是他不想再去追問,再讓阮秋想起那些痛苦的回憶,所以隻是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出於對無限流係統的不信任。”阮秋繼續說,“我一開始覺得這個世界肯定也存在鬼怪,所以才誤會了你。我現在依舊覺得這個世界不安全,我之所以不確定自己會不會離開,無限流的係統會不會出爾反爾,是因為我看到了一個人。”
阮秋放在膝蓋上的手蜷縮了起來,暴露了她的不安:“那個人是現在武術協會的會長,叫鄭九節,他和我在無限流世界遇到的隊友,也是教我功夫的師父,長得很像。”
“我之前聽師父說過,他有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弟弟,但是沒有告訴我名字。我總覺得這個鄭九節很有可能就是師父的親弟弟,但是如果他真的是師父的弟弟的話,那就說明這個世界之前也被無限流係統光顧過。”阮秋的手越捏越緊,骨節的皮膚已經隱隱泛白,“可是無限流係統當初說過,這個世界是完全獨立的,完全安全的。”
“如果無限流係統真的出爾反爾,”阮秋深吸了一口氣,“我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留在這裡。”
她說完,看向薛蕪,發現對方臉色蒼白,看上去比她自己還要害怕。
根據有人比自己還要緊張的時候,自己就不緊張了的定律,阮秋反而放鬆了下來,她對薛蕪安撫地笑了笑:“你彆擔心,為了保證世界線的完整性,我至少要拍完《請和我戀愛》這檔戀綜,無限流係統才會出手。”
出於私心,她沒有告訴薛蕪這個世界是一本書,而她隻是一個炮灰女配,並不是萬人追捧的女主。
但是她很清楚,一本完整的書有自己的發展脈絡,這本書既然以戀綜為主線,那在主線走完之前,世界線一定不能被破壞,係統不會過來插手,她就是安全的。
薛蕪雖然不知道“世界線”是什麼意思,但他從阮秋的話裡得知,他們還有一段安全的時間,原本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了一點。
阮秋問薛蕪:“午飯想吃什麼?”
薛蕪還沒回過神來:“都可以。”
他看阮秋拿起手機準備點外賣,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對阮秋說:“我來做飯吧。”
他起身去廚房找到了圍裙給自己係好,然後又從冰箱裡拿出食材,準備給阮秋做午飯。阮秋看他做的動作這麼自然,有點發愣地靠在廚房的門上,然後被薛蕪趕出了廚房,回到了沙發上繼續看電視。
事實證明,做家務的確有助於讓人心情平靜。薛蕪在把大米放進蒸飯鍋裡的時候就已經冷靜了下來,他想,根據阮秋的說法,那個無限流係統的力量很強大,能夠把人帶到另一個世界去,他和阮秋都沒有力量反抗。
所以,薛蕪做好了決定,他決定從現在這一刻開始,他要每時每刻都待在阮秋的身邊,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這樣,即便阮秋真的離開了這個世界,他也希望自己能夠不留遺憾。
……才怪。
薛蕪下刀的力度忍不住重了一點,他想,如果阮秋真的離開了,他絕對會瘋的。
本來就是阮秋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告訴他好好活著,如果阮秋不在,那他也沒什麼活著的必要了。
沙發上的阮秋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南景呢?”
“薛南景在林哥那裡,”薛蕪回答,“他在那兒很安全,秦家那邊找不到能夠做親子鑒定的材料,現在也沒有證據來找他,不用擔心。”
“我給他們的老師說了,現在薛南景在家自學,學校裡的作業和試卷都會由助理去拿回來給他,不用擔心他落下學習進度。”
阮秋於是點點頭,她和薛蕪一起吃完了午飯,然後在沙發上一起看完了上次沒有看完的電視劇。
阮秋揉了揉眼睛,看著旁邊緊緊貼著自己的薛蕪,莫名覺得他很像一隻黏人的大貓。
她已經完全無法將麵前這個和自己一起披著毛茸茸的小毯子,坐在沙發上認真看電視劇的人,和之前那個表麵上看似溫和,實際上非常冷漠,對誰都不關心的人聯係起來了。
薛蕪察覺到她的視線,轉頭,長長的睫毛掃過,用深邃的眼神溫柔看著她,問道:“怎麼了?”
阮秋飛快地眨了一下眼睛,轉過頭說:“沒什麼。”
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喜歡上薛蕪了。
但這隻大貓理直氣壯地說要住在她家,時時刻刻看著她,以免她離開時,阮秋頭疼地沉默了。
但是薛蕪臉上的表情實在太委屈,他那麼大的個子,比自己高了一個頭還多,露出這樣的表情,實在讓人難以招架。
察覺到阮秋的動搖,薛蕪再添一把火,他低聲對阮秋說:“阮老師,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有哪一天一覺醒來,你就不見了。”
薛蕪抬手碰了碰阮秋柔軟的側臉,見她沒有排斥,便將整個手掌貼住了阮秋的臉,拇指輕輕擦過阮秋的粉腮:“軟軟,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時間多一點,好不好?”
阮秋眨了眨眼睛,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在薛蕪的手掌下迅速發燙,她完全招架不住薛蕪的動作,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讓薛蕪的手掌離開自己的臉頰,然後迅速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嗯”了一聲妥協。
阮秋靠在自己的臥室門口,決定守住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對著薛蕪堅定地說:“那你住客房。”
薛蕪臉上的委屈頓時煙消雲散。
看薛蕪笑了起來,阮秋突然就有種自己被騙上當的感覺,她正想反悔,薛蕪就已經打電話給林哥,讓林哥把他自己的東西搬過來,他要和阮秋一起住。
正在喝茶的林宏差點一口茶水噴在對麵正在寫作業的薛南景身上。
林宏頓時跳了起來,對著薛蕪大喊道:“你們這就同居了?!”
薛南景立刻放下了筆,聚精會神地聽著林宏的話。
他哥終於爭氣了嗎?他終於要有嫂子了嗎?
他昨天晚上還發消息嘲笑他哥表白失敗來著,他哥今天就成功住到嫂子家裡了,真不愧是他哥。
林宏才剛剛吼完,對麵的薛蕪就掛斷了電話,沒有給他繼續發揮的餘地,林宏氣得喉嚨一哽,狠狠地放下了自己手裡的茶杯,對著對麵的薛南景說:“你在這裡待著,我去給你哥送東西。”
薛南景美滋滋地乖乖點頭。
開車去阮秋家裡的路上,林宏立即給林姐打電話,給她說了阮秋和薛蕪同居的事情。
林姐不慌不忙地說:“嗯,我知道了,軟軟告訴我了,是你們家薛影帝死皮賴臉要住在我們軟軟家的。”
“你這麼慌乾什麼,自從你放任薛蕪和阮秋接觸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他們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他們以後說不定還會結婚,到時候還需要你和我去參加婚禮,真不知道你現在在慌什麼。”林姐帶著幾分不滿說。
林姐現在有一種自己養好的水靈靈的小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雖然這個豬身價上億,並且還是被許多人喜歡,受萬人追捧的金豬,但她就是不舒服。
林宏抓了一把頭發,氣勢弱了不少,嘟囔道:“那他至少也得提前和我商量一下吧。”
“你管他們小年輕乾什麼呢。”林姐的聲音稍微大了一點,“怎麼著,你是覺得我們軟軟配不上你們家薛影帝是嗎?”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宏連忙解釋,“我是害怕他們兩個萬一被狗仔拍到了……”
“被狗仔拍到了又怎麼了?”林姐滿不在乎地說,“就憑現在網上這個風向,如果他們倆真的被曝出來同居,你信不信他們這對全網都在磕的CP絕對會獲得所有人的祝福?而且他們兩個現在不是都有要半隱退的意思了嗎?結婚也不影響他們的事業,你管這麼多?”
林宏:……好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