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賣人口也分種類,牙行也有官牙和私牙,官牙一般負責罪犯家眷的發賣,私牙就負責民間人口買賣。
當然也有家人自己插了草標出來買賣的情況,這種除非價格低,一般賣不掉。
主家買人也不想以後牽扯麻煩,世家大族更是有不少家生子,除非不夠用才會買人。
有牙行擔保的買人也放心些,最起碼牙行還會培訓一下,把人的傲骨給磨掉,教上一些必須的眉眼高低,那種私下買賣就怕買回來的人不馴順。
奴隸買回來是要他乾活服侍,可不想買回來個懶饞兼具,還會興風作浪的回來。
那些船員家眷賣兒賣女就沒經過牙行,自己把孩子拎來人市,頭上插個標就行了,問題是這樣沒人買。
那些牙行經濟也不攔阻,就在一邊冷眼看著,他們心裡門清,這種鐵定賣不掉,真有冤大頭買下來,過幾天也得後悔,除非把人遠遠帶走。
這裡混的人都知道,人家沒成心想賣兒女,就是家裡過不下了沒辦法,就想找個本地的把孩子典押一段時間,等家裡能周轉了再把孩子接回去,可誰是冤大頭?
真正過不下去的已經把孩子交給牙行了。
像那沒了一條胳膊但撿回一條命的苗剛,他女人為了把當家的救回來,就把兒子交給了牙行,十四五的大小夥子,能當個大人用了,牙行給了苗剛女人二十吊錢。
苗剛還有個閨女,原本是要把閨女賣了的,還是這小夥子自己出麵留下了妹妹,“阿花年紀小,也賣不到幾個錢,賣我!能多籌一些錢,而且我記得家,以後乾活利索勤快了,我想主家也不會阻我回來看看,娘,彆賣阿花!”
妹子才十二三,賣掉了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可原州的人市也屬於飽和狀態,就是有人過來買人,一般要的也是苦力,就是那種壯漢,世家大族不輕易買人。
苗家大兒子雖說已經十四了,畢竟還是個孩子,問津的就少。
牙行經濟倒是不急,過幾日賣去船行,當個水手也成。
船行裡水手是一直要的,就是賣去當水手,這價錢就不高了,還不是看在苗剛的麵子上,要不然也不能這麼高的價格收下,牙行經濟端條長凳坐在屋簷下剔牙,漫不經心的看著想著。
喬歡看了一圈,那幾個自己插標買兒女的她問都沒問,過來這麼多年了,有些貓膩她也明白,這不是發善心的時候。
錦繡的財物也有數,更有底,買了房買了地,又折騰了那些大棚養殖什麼的,還得吃喝花用,雖然也有進項,到底剩下的也不多了,好些有楚宮標誌的物品又不敢出手。
貿然買這些年幼的孩子回去乾嗎?單養著也得花錢啊。
而且那些水手家眷都是地頭蛇,喬歡是外來戶,她發善心把人孩子給買下,以後人家上門鬨,誰幫她?
現代社會遇著胡攪蠻纏的人警察都沒辦法,如今的社會就更彆說了。
她是有想法,可也沒想自己坑自己。
阿桂此時低聲道“那個船隊領頭叫苗剛的,沒了一隻胳膊,在家養病,他媳婦把大兒子賣到了牙行。”
有牙行擔保,這人就能買下。
喬歡讓阿桂領著順腳就走進了牙行鋪子。
人家牙行經濟的眼睛有多毒,一看就知道這位屬於小富水平,身上的穿戴和跟著的下人就體現出來了。
這種人家買人不會多,但會精挑細選。
經濟就笑著上前招呼,當然不用喬歡上去和人搭訕,阿桂就主動迎了上去。
兩人說了一回話,那經濟麵露驚訝,倒是沒說什麼,回頭把苗剛的兒子給領了出來,是一個矮個子男孩,皮膚有些黑,很是拘謹,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人。
那經濟就說了,“苗家那是遇上坎了,否則真不到賣孩子的份上,這孩子的爹沒了胳膊,受了傷,現在還在調養,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就他一個頂梁柱,那媳婦和老娘就不能撒手看他沒了,隻能用孩子換了藥錢,孩子老實肯乾,您若是有意,我也不多要,三十吊錢人您領走,有什麼問題我們牙行兜著。”
喬歡笑了,“看您說的,人要是不好,我一準給您送回來。”
這意思就是人看上了,但要是不滿意或者有什麼牽扯不清,那就要退。
經濟趕緊拉扯這孩子,“還不快見過主家,以後勤快些,眼裡要有活。”
那孩子就砰砰砰的磕了幾個頭,然後低頭站到了一邊。
阿桂就去付錢,如今買賣用的都是銅錢,很少拿著銀子買賣,三十吊錢也有一大簸籮,付了錢還得去衙門辦手續,這些都是阿桂忙活,喬歡可以回家了。
穿越到了這裡,喬歡才知道古代的戶籍和現代完全不同,籍貫不是指的你住在什麼地方,屬於哪裡的人。
籍貫指的是你的身份地位,士農工商不單單是階級劃分,那是一個人地位的劃分。
喬歡頂替的喬氏,籍貫是農,那就高於工籍匠籍的人。苗家就是匠籍,所以家中也沒有地畝田產,一家老小都指著苗剛出海賺錢過日子,苗剛出了事,一家子的天就塌了。
如今這位小夥子就要入奴籍了,入了奴籍天生矮人家一頭。
小夥子叫苗大力,跟著阿桂回了家,喬歡讓阿桂帶一帶,也沒說具體乾什麼。
喬歡帶著一幫子宮女太監在原州落戶快兩年了,起先大家都惶恐,喬歡做個領頭人都沒意見。
如今安穩日子過了這麼久,海棠和阿桂倒還好,就是那個叫石頭的小太監也願意聽阿桂的話,做事當差穩穩當當。
茜草和另外兩個小太監慢慢就驕矜起來,明麵上喬歡是主其他人是奴,海棠把分內事乾的妥妥當當,茜草就慢慢變得憊懶起來。
在她看來,喬歡和她是一樣的人,憑什麼能讓她服侍,不過海棠和阿桂還有那石頭願意圍著喬歡,茜草就覺得勢單力孤,於是就牽扯了另外兩個太監,他們成了一夥。
成日裡他們也不乾活,就這麼袖著手吃香的喝辣的,指揮那幾個雜役乾活。
這麼一來這屋子裡的氣氛就古怪起來,海棠和阿桂私底下罵了他們,茜草挺身而出,“她和我們有什麼區彆,不過是為了不讓人知道我們是……那什麼才讓她充了主子,你們倒好,鐵了心當起了奴才,我們可不願意,好不好的一拍兩散才乾淨,彆以為我們不知道,她買田買地算是大家都有份,新買的那個孩子乾嘛使喚,跟著阿桂又乾了些什麼?整日正經活沒見乾,倒要養著他。”
“買他養他的不都是大家的銀子錢,偏她一個人花的高興,打量我們都是聾子瞎子不知道呢,那奴胚的爹如今還在床上臥著,她帶著人去看了幾次?聽說次次都給錢給糧,還給尋醫問藥,問過我們沒有?”
喬歡知道苗大力的爹是船員的船頭,就特意探望了幾次,看到苗剛因為缺醫少藥在苟延殘喘,就出手資助了些,自然贏得了苗家人還有苗大力的感謝。
喬歡乾這些並不是為了做慈善,她希望把苗剛收入囊中,這位手裡還能拉起一些人手,這些人喬歡很想派上用處。
這種事急不來,隻能一點點辦,沒的你給了個甜棗人家就願意替你赴湯蹈火啊。
不過喬歡給苗家的已經不是甜棗這麼簡單,她算得上是雪中送炭。
苗家賣苗大力的錢像水一樣不經花,苗剛是船頭,那些船員雖是自己簽了契約,生死自負,苗剛卻不能不管不顧。
他剛剛清醒過來,就知道好幾家兄弟家已經揭不開鍋了,哪怕自家也賣了大兒子,他還是讓把賣兒子的錢一大半拿出去救濟了彆人家。
剩下的家裡要用,自己也得吃藥,就越發捉襟見肘起來,喬歡帶著苗剛來的時候,苗家斷炊已經兩日,苗剛婆娘已經絕望了,抱著小兒子在發呆,一邊女兒也是木木呆呆的。
婆婆拖著老弱的身子去城外田地裡撿彆人家收剩下的麥穗去,家中的吃食全是碼頭上人家不要的死魚爛蝦。
屋裡一股子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