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荷花橋塌埋禍根(1 / 2)

春深日暖 懷愫 5317 字 4個月前

沈氏守著丈夫做針線,心裡罵了十七八遍的“冤家”,彆個看著王四郎這般壯實的模樣隻道他沒有半斤也有八兩的量,實則他卻是個三杯倒,根本不會吃酒,比他幾個姐妹都不如,梅姐兒還能喝上三四杯燒酒,王四郎一口口抿著還嫌多。

他這是心裡不痛快正撞上了那三四個朋友,尋了角店吃成這個模樣,還是陳大耳把他送家來的。沈氏口上埋怨心裡還是偏著丈夫,起了好幾回身,去看銅壺裡的水滾了沒有,好給他沏一盞釅茶來吃。

正用抹布包了銅把倒水,聽得外頭一陣喧嘩,隱隱從河邊傳過來,沈氏放下銅壺走到院子外,剛打開門就聽見“橋塌啦,死人啦”,沈氏一晃這才立住了,叫住常去食鋪的小子急問:“前頭怎的了?”

“橋塌啦,看煙火的都掉下去了,踩死好些人呢。”煙火的紅綠襯得他急切的神色:“嬸子告罪,我得趕緊家去,跟我娘報個平安。”

沈氏門也來不及關,進了屋就推醒丈夫,聲音裡頭帶了哭腔:“趕緊起來找女兒去!”見推他不醒,急得直打轉,回身瞧見竹筐裡頭的針線剪刀,拿起來就用針尖兒紮了他一下。

十指連心肉最軟,王四郎吃痛一記醒過神來,聽沈氏又說了一回“忽”一下跳將起來,頭還暈著,磕在床柱子上鼓了一個大包,他外袍也來不及扣上,急急奔出門去,一麵奔一麵喊:“你在家等著,說不定她們見亂家來。”

沈氏眼睛裡含了淚一路送到門口,立在門邊不伸長了脖子往外望,間隔的徐家娘子丈夫帶著兒子看燈去了,也立在門邊急等,她不比沈氏纖弱,扯住一個便問見沒見過她家當家的。

沈氏便跟她立在一處,她問完了自己也問一聲,好幾個路過的全都擺手,隻一次比一次說的凶險,嚷嚷著那橋上總有百多個人。

沈氏捂著心口發懵,口裡連聲念佛,聽見孩兒哭聲心都吊起來了,徐家娘子膽兒卻大些,拉了她的手:“沈家妹子莫急莫急,那橋都百多年了,頂多裂道口子,哪裡就真的塌了,定是那小兒信口胡縐的。”

話是這麼說,可沈氏知道梅姐兒的性子,她貪耍愛玩是個好熱鬨的,叫她不往橋上去,也不知是不是聽了話。

兩個就這麼立在屋階上,眼看著人往這頭湧,眼珠子都不敢轉就怕看漏了,徐家娘子聲高見一個問一聲,沈氏隻管扶牆望過去,見著那身形相似的就要踮起腳兒望一望,總沒一個是王四郎,她心裡記掛著閨女又怕丈夫裹了亂走差了,手指頭把那磚縫裡頭的青苔都摳儘了。

“娘!娘!”沈氏聽見女兒的聲音就往東頭看,徐娘家一巴掌拍著她:“喏,這邊兒!”

一回頭才瞧見梅姐兒抱著蓉姐兒從西邊來,沈氏一口氣兒一鬆,腳都打著飄,也不及問伸手就把女兒摟過來,蓉姐兒還笑呢,給她看手裡捏著的糖人兒。

沈氏還真沒料錯,梅姐兒確是上了橋看煙火,卻沒去東邊而是去了西邊。東頭的雙荷花橋因兩邊都有荷花池,占著景好的便宜門樓鋪子多些,在那兒放煙火的大戶也多,人擠人的立不住腳。

梅姐兒才出門就遇著了平日裡交好的姐妹,告訴她西首的脂粉好饒個幾文,她便往西邊的洪福橋上看,那邊也有賣搖鼓糖人貼畫的小擔子,隻不比東邊熱鬨,梅姐兒仰頭看得入迷,看見前頭亂起來,問一聲知道是雙荷花橋塌了,趕緊抱了蓉姐兒回來。

趁亂拍花子的摸口袋的都有,梅姐兒一到門前就知道嫂嫂急壞了,她解了蓉姐兒腰上纏的帶子:“萬幸沒去東邊,我一路走過來都聽見人說掉下去好些人,就跟下餶飿似的。”

王四郎把人一個個翻過去找,沒一個說見著了蓉姐兒,他也不知從哪兒順來個白紙燈籠,蓉姐兒沒尋著,到碰上了三姐夫,他帶著人來料理橋塌的事,王四郎上去一扯袖子就問:“可見著蓉姐兒梅姐兒沒有?”

紀二郎身後跟著的捕快先一步往河邊去,紀二郎聽見這話眉頭一皺:“你怎麼的叫她倆去,你姐姐跟孩子都叫我鎖屋裡頭,不許出大門邊。”他說完了嘖一聲:“這一路都沒瞧見,你等著,我叫人好好尋尋。”

王四郎轉身剛要再往前去,被徐屠戶一把拉住:“家去了家去了!”他抱著兒子一回家就瞧見自家娘子拉著沈氏說道個不停,知道王四郎往前邊去了,放下兒子就來報信。

王四郎於他一道回家,看見蓉姐兒正伸著舌頭舔糖人見他回來還把糖人遞過去給他也吃一口,雖是虛驚一場,卻也是王四郎醉酒惹出來的事,他謝過了徐屠戶一家帶著老婆孩子進去,哄女兒道:“等元宵節,帶你去望火樓看燈看煙花。”

王四郎在巡軍鋪屋裡頭當差,鋪屋旁起著磚造的望火樓,每三百步須得起一幢,每處的鋪屋裡住五個兵丁巡火事,當值的夜裡頭就和衣睡在望火樓上,若有火警便敲鑼示警,再推上裝著火叉吊桶鐵貓兒的車往火事地方趕。

蓉姐兒跟著沈氏送飯的時候去過,也隻在鋪屋門前站一站,都是男人,沈氏也不便進去,但蓉姐兒知道裡頭有幢高樓,就跟廟裡頭的塔一樣,她隻在外頭看過從沒上去過,停住舔糖人的動作,側頭看了看沈氏,見沈氏笑眯眯的點頭,也跟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