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半敲門欲栽贓(1 / 2)

春深日暖 懷愫 5353 字 6個月前

眼兒一瞬便到了正月十五,黃昏時分王四郎囫圇吃了些飯菜,帶著一家子往他當差的巡軍鋪屋去。他早早跟人調了日子,專等著這天帶老婆女兒來樓上看燈。

姐兒跟著沈氏送飯時來過,此時沒有彆人,她便玩開了,圍著推車轉了又轉,地上的吊桶火叉貓兒索,哪個都覺得有意思,隻不敢去碰。

王四郎拎著女兒的領子一把抱到懷裡,邁了大步往磚樓上爬,日頭墜到山後,映得濼水鎮外的濼水湖融金一般。

前兒才下過一場雪,這兒下雪跟下雨沒甚大分彆,那雪籽兒細細碎碎的,一碰著石板路便化開了,隻濕一濕地麵。到是烏瓦翹簷上積了些雪,受了一日風吹成了冰。

四郎抱著她指點:“那是咱們家,”又轉個身:“那是春風橋。”

“蠶娘娘!”蓉姐兒伸著指頭點著鎮冬頭的紅簷頂,供蠶娘是濼水縣的風俗,濼水縣下的農戶幾乎家家都頭養蠶織緞,就是鎮子裡人也是一樣,家裡有了餘錢便添一張綢機,織了好綢往外販。

蠶花娘娘廟裡頭供的是蠶娘子,與彆的廟不一樣,蠶娘子是個圓臉盤身穿彩衣的女子,比旁的羅漢菩薩更可親,蓉姐兒去過蠶花廟會,一眼就認了出來。

望火樓四麵空空,夜裡風夾著水氣凍得人發抖,王四郎把女兒裹進大棉袍子裡,沈氏緊了緊領圍搓搓手:“你原說夜裡冷須得喝酒才能挨得住,我還不信,如今站一站骨頭都在打顫了。”

食盒裡頭裝了一小壇子酒是來的時候便溫好的,沈氏拿出來喝了一口,這才覺得全身暖和了些,王四郎是早就慣了的,席地坐下,讓蓉姐兒扒著欄杆玩,捏了肥爛爛的豬耳朵下酒吃。

“等明兒我就進到江州府裡去,頭前認識個茶葉行的掌櫃,肯帶著我往並州府販茶去,正是節裡,請他用回飯,等這線跑熟了,我就自己單乾!”王四郎背靠著欄杆,長腿一伸就把望火亭占了一半,一麵說一麵往嘴裡扔花生。

“那這個差事不就要撂下了?”沈氏隻圖過個小日子,沒有王四郎那麼大的想頭,她勸道:“如今咱們的日子也算得好過了,再積攢上兩三年,賣了如今的院子,也能置個大些的房子,等往後蓉姐兒大了能自己有個屋,你就彆東奔西跑,一家子過安寧日子不成麼?”

有這個心固然好,沈家原來也不是濼水鎮人,沈老爹家裡原是城裡的富戶,排行第三,兩個哥哥各有所長,到他這裡就隻會寫幾筆字畫幾幅山水,分家的時候不要田不要鋪,隻捏了一注錢到處遊樂,等回神了,袋裡也不剩幾個錢了。

那是早些年月的事,沈老爹自覺沒臉回去靠著哥哥,娶了潘氏,才在濼水落了腳,秀娘小時候沒少聽他念叨外頭如何如何好,原來家裡又是如何如何富貴。

“從前往後數,一天要過個十多道門!”這一句是沈老爹常說的,可數字卻常常在變。整個家裡沒人當真,哪當他是酒後胡言,沈氏卻當先兒說書似的聽著,好歹知道些外頭的事,怕王四郎一出去就不再回來了。

王四郎兩條腿搭在一塊:“婦道人家,我日日在這裡胡挨,哪一天能出頭,這巴掌大的地方轉個身就看儘了,往後好了,把你們娘倆一塊兒帶到江州府去。”

沈氏知道勸他不住,這事兒在他心裡已經盤算了不知幾回,她歎了口氣,垂了頭給他添酒:“我也不勸你什麼,出去總要知道回來,彆叫外頭的給迷了眼。”

王四郎笑一聲,捏捏沈氏的手兒:“我吃過這個虧,還能叫閨女再吃?你這個性子能降服得哪個?就是發達了,我也不敢討小,叫你吃苦頭。到時候你便不必吃那些個窩囊氣,那個酥油泡螺叫你日日都吃。”王老爺拎過來的那盒子點心一下子就去掉四個,沈氏隻嘗了一口女兒嘴裡省下來的,可她卻喜歡上了這個味兒,跟王四郎念過一回,他倒記住了。

沈氏臉上紅暈一片,捶他一下:“女兒還在呢。”

因著雙荷花橋塌,縣裡這個年算是沒過好,這回十五的花燈就格外用心,雙荷花池子兩邊都搭起了山棚,上頭紮著彩紙跟絹紮出來的荷花,下麵襯著一圓圓的綠葉,點上燈還以為是在盛夏。

有船的人家都紮上了彩燈,一字兒排在河道中列隊,雖沒有請花娘來唱曲兒,卻叫了船娘唱船家小調,荷花池邊的兩個樓鋪開了六扇大窗,請了兩班樂師吹拉彈唱,這邊琵琶剛響,那邊就用琴瑟來合。

蓉姐兒看的眼兒也不眨一下,隻不會說,拿手指頭點頭河道裡長龍一樣的漁船:“船!亮!”沈氏搓搓她紅彤彤的小臉,蓉姐兒咯咯笑著躲她的手,直往王四郎衣裳裡鑽。

濼水的富戶們一個接一個放完了煙火,東西兩邊映得滿天都是,照的整個鎮子都亮了,望火樓上雖好,到底還是冷,風夾著濕氣讓人一陣陣的打冷顫。

王四郎吃完一壇子酒,豬耳朵炸排骨也吃了乾淨,把蓉姐兒交到沈氏手裡:“家去吧,趁著煙火沒散還能給路照個亮兒。”

蓉姐兒的腦袋一點一點的,團起來窩在沈氏肩上,小兜帽遮住了眼睛,帶著肉窩窩的小手往沈氏的圍領裡伸,她瘋了半天早就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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