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表兄弟話彆荻花蕩梅姐兒情惹賣油郎(1 / 2)

春深日暖 懷愫 5761 字 6個月前

吳少爺聽見這話也是一聲長歎,有官職在身的人家,子弟便不能去經商,這事兒從來都是民不究官不舉,似那七八品的小官兒,就是有些營生也不打緊,誰家閒得往官府裡告你。

徐家大老爺二兩爺一個布政一個鹽政,家裡自然拘束得緊,士農工商這幾樣,徐少爺不考科舉還真沒有彆個出路。

可他就是考了,也沒甚個好出路。徐家因著老太爺太太俱都在世,並未分家出去單過,幾房人家都住在一個大宅子裡,經年累月,妯娌之間也鬨出些事來,大房二房一向勢同水火,為著不是一個娘生的,到了徐三老爺這裡,他自家扶不起來,於他無事,卻累得妻兒也不受待見。

徐家老太太隻說這吳氏管不住丈夫,不能勸著他上進,主不得家事,是個沒用的婦人,看禮哥兒也帶了三分厭惡,等閒不叫他近身,隻寵著大房的仁哥兒。

大孫子小兒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徐老太太在幾個兒子裡頭偏疼小兒子不錯,可到了第三輩,她疼愛的便是嫡孫。生的早便開蒙早,早早就會“床前明月光”,頌《千字文》讀《幼學瓊林》,越長越大,把徐三老爺都比了下去,占著徐老太太心頭第一把交椅,彆個俱都撼動不得。

三房裡隻有徐三老爺家最弱,人又最不上進,兩個哥哥都做到一方大員了,他卻還是個通判,還不是直隸州下的,不過六品,得過且過的混著。

徐老太太曉得這個兒子叫寵得沒了邊,定親的時候特意尋了個家中富貴,祖上出過五品,如今卻隻當家人領了個監生名頭的吳家,為著便是往後家財上幫補一把,又因著身份壓不過兒子去。

誰成想叫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生生氣死了,老太太自家也後悔,早曉得就不把他外放出去,可兒子已經三十了,連大孫子今年都要跟著父親到任上開眼界,難不成還把他圈在身邊,出了這樣的事也隻得捏著鼻子認了。

徐少爺幸而還有個靠譜的舅家,吳家在前途上卻不能給他作保,銀錢不少,單是吳氏的嫁妝就夠他富裕一世,可在仕途上卻苦無人脈,還是得讓他靠著本家,僧多粥少,這些個人脈空缺,輪到他頭上也沒甚個好挑撿的了。

這道理家中無人做官的吳少爺都明白得緊,徐禮天長日久大家子裡長成的,哪能不明白,可明白歸明白,彆無他路能選,隻有這一條,難道真要靠著母親留下的田地鋪子作個富家翁不成。若能在科舉上考個好些的名次,叫族裡高看一眼,也好與他疏通關係。

禮哥兒是族裡第三個男孩,前頭還有仁哥兒跟義哥兒,後頭又跟著智哥兒跟信哥兒,大房二房一家兩個,就他不尷不尬夾在當中,既不最大又不最小,過了撒嬌作癡的年紀,又沒到出仕的時候,除了過年祭祖他得代表三房上香之外,平日裡再不出挑。

要讓族裡下力氣給他謀個好差,隻得靠自己考出來,譬如仁哥兒,比吳少爺還小上兩歲,已經是秀才了,先不急著考舉人,徐大老爺安排他跟在身邊,摸一摸實務,等個三年再考,十八歲的舉人也是少年俊才,人中龍鳳。

二房的義哥兒也是一樣,各家都有各家的打算,隻有他,除了自己替自己打算,再無他法。不趁著守孝三年發奮用功苦讀出來,等親爹這一年的妻孝滿了,再娶進一房,說不得還要再生下兒子來,屆時他這的身份隻有更尷尬的。

一霎時兩人都不再開口,船家搖了櫓貼著橋洞鑽出清波門往江州去。船漿一動攪得一湖波光碎影,吳少爺把腿高高支起來,也不吃葡萄了,遠遠望著如今還一片青色的狄花蕩,動動鼻子:“這纏七纏八的人家,一肚子鳥氣。”

徐少爺卻笑,以手作拳擺到嘴邊咳嗽一聲:“你當恁誰都似你這樣逍遙,我隻儘心儘力,不論彆人怎生說,我隻不辱沒了母親,就算全了孝道。”

去時豔陽高照,回來落日鎔金,徐少爺添了銀子給船家,叫他再往大柳枝巷子靠一靠岸,他自此日後便要到山上結廬苦讀,一直想拿些東西謝謝這個小人兒,吃了她的糕還拿了她的五毒香包,便是她還小,也該還她些什麼。

家家炊煙,出去織綢繅絲的大姑娘小媳婦拎了籃子家來,徐少爺坐在船中去看岸上走過的人,眼睛溜過一圈,盯著陳阿婆家的大門,許久都不見蓉姐兒出來,好容易瞧見個圓滾滾的女娃兒,剛要喚她,卻又不是,直等的暮色四起,弦月東升,這才歎一口氣,指點船家往南山去。

朱氏自王大郎搬出門去,整整躺在床上四五日不曾起來,那兩個原不肯走,無奈王老爺再不留他們,叫他們儘早搬出去,典屋子也好賃屋子也罷,總之再不能呆在家裡。

王大郎心頭悶了一口氣,叫蘇氏收拾箱籠要走,可點一點銀子,連一季的租錢都付出不來,要賃了屋住,哪裡是三兩日的事,隻好又是去求親娘。

朱氏這回底兒都叫兒子媳婦掏空了,銀子早早幫他賠了出去,隻好拿收攏的布去置鋪換銀子回來,彆個送來的好綢好緞王老爺都心中有數,隻撿那不貴重的擋掉三匹,又把自己家的釵環脫出來一付,湊了個三十兩銀子,十五兩典了上下二層的屋子來住,一個窄小天井,臨了河打水燒飯都便宜的很。

餘下的十五兩裡打了家具置了鍋碗,還留十兩給王大郎當本錢跑貨,這本錢已不算少,那賣油挑擔了三四年才攢下這些來,蘇氏卻還叫苦不跌,又是哭又是求,知道實無指望了,把箱籠收得滿當當的,連鏡子架都叫人搬了走。

原住在王家一針一線都不需他們來出,一日三餐四季衣裳都有人打理,可這一搬出去,活計就全落在蘇氏身上,早起要喝茶夜裡要燙腳,湯湯水水一頓都少不得。

蘇氏未嫁之前也不是富戶家出來的,這些活計也曾做過,可她自嫁了王大郎,初時還勤快,時候久了有人侍候著叫養出了懶性子,隻是挑剔旁人,自家一根手指頭都不動,重又開始做起這活計來,第一日就要差點要了她的命。

她也跟朱氏似的,倒在床上隻嚷著閃著腰,王大郎理虧,又從這十兩銀子裡頭,拿出五兩銀子買了個十二三歲的半大丫頭,蘇氏又嫌棄她是鄉下人粗手笨腳調理起來費力氣。

在家千日好,待自己出來立身了,卻是萬般不如意,原來紫帽兒街上住著的多是官家,如今典的這屋出門卻全是市井小民,蘇氏沒住上兩三日就跟人起了爭執,這些全是常年住在此地的,她不過新來,嘴上吵不贏不說,第二日屋門口就叫扔了一地的魚臟魚膽,腥臭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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