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行快船秀娘落胎年關至上門秋風(1 / 2)

春深日暖 懷愫 5969 字 6個月前

王四郎跟秀娘兩個坐船一路往去九江,晝行夜宿,整整一月未曾停過,便是怕趕得晚了茶葉上市,價就賣得賤了,這一路為著快些到坐的都是百丈船。

拿一寸寬的毛竹片兒,用麻繩子接成百來多丈寬的竹帆立在船上,船頭連個轆轤,一翕一翕的鼓風出來,好叫船行得快些。若是大風便起了布帆不必伸手,若是風平浪靜船行不得的時候,便有水手拉了麻繩造出風來好往前行。

秀娘才上船便吐得暈天黑地,日日萎在船中,連粥湯都吃不進,隻含了酸梅,便似有了身子的人一般,行了半個多月,這才慣了船上的日夜,能出得艙房,還能遠遠眺一下水景。

便是這時候買了丫頭來侍候她,那丫頭甫一上船也是一樣,連著吐了七八日,想來女人家腳力不濟穩不住身子這才暈眩。

到了九江又是盤鋪子又是置小院,店裡少夥計的時候,秀娘還在鋪中收錢,拚得三個多月才算立住了腳,這才專一料理院中事務,管了二十多個小工的飯食,雇進廚娘前,灶上的大菜還是秀娘自家做的。

人生生消瘦下去,蓉姐兒出水皰那時候,秀娘也正生病,所幸在九江有個王老爺的同年,官雖不大卻是肥缺兒,家裡富貴,平日請醫延藥也尋得好大夫,請了來給秀娘看病,這才好了。

後半年才漸漸養了回來,王四郎也是日日在外交際,那官家的黑漆門倒比龍門還難登,有人帶了進門,還須得他自家往上爬,買賣茶葉一多半兒的錢都給掏空了,從那些人手裡漏些小生意出來,這才販得蠶絲綢緞去賣。

到要家來又收了一船的香料土產,一路往家走,秀娘剛一上船就又吐起來,自上往下都以為她還不慣走水路,到吐了兩日強撐著下船收貨出貨,見了紅還隻以為是來了月事,等到血流不止,這才急了。

船上又沒有大夫,到港口停了趕緊請了婦科大夫來,一看才知道是落了胎,還虧了氣血。王四郎再不許她起身,秀娘自家也悔,她還想著能懷上一個,也好給蓉姐兒添個弟妹,誰知道坐下胎來還給掉落了。

坐在船上又不敢吹風,整整做完個小月子,身上來的紅才乾淨了,此時聽王四郎提起便是一歎,聽他的往床沿上坐住:“今兒帳盤得怎樣?可能置下個茶園子?”

“還沒盤完,先把這十多日的開銷結了,買的這些人,打理這個屋子,花費了三百多兩,倒又好置個宅子了。”雖這樣說卻沒甚個不滿,把腳往熱水裡一伸,籲出一口氣來:“想不到咱們閨女倒是個好運道的,待去送了年禮,這門兒便打開了。”

秀娘笑一笑:“還得回家拜見父親去,出門一年,也勞他老人家費心了。”她說完又加一句:“梅姐兒的屋子倒不如就設在小院裡,好跟蓉姐兒住在一處。”

兩個商量定了這才睡下,王四郎也是累了,一沾著枕頭就睡了過去,鼾聲震天響,蓉姐兒小胳膊撐了起來,揉揉眼睛,搖晃晃的問:“打雷啦。”說完又倒下去睡著了。

第二日早晨起來剛穿好鞋就要跑出去,秀娘一把拉住:“用飯呢,用完了帶娘去看花園子呀。”蓉姐兒急急搖頭:“打雷呢,大白最怕打雷的。”

秀娘捂了口就笑,領了她到門口:“你瞧,石頭是不是乾乾的,沒下雨。”

蓉姐兒呆住了,手指頭撓撓臉,這才到桌前坐定,廚娘安心顯一顯本事,一張八仙圓桌擺得滿滿當當,光粥就有三樣,米仁兒粥,紅稻米粥,八寶粥,為著王四郎要吃實心的,蒸得大饅頭,還燙了一碗辣肉麵。

送粥的小菜擺了七八碟兒,煎的小餃兒炸香撲鼻,醋拌的皮蛋晶瑩可人,還有紅澄澄的泰州鴨蛋,秀娘瞧見笑一笑,叫丫頭賞那廚娘一錢銀子,吩咐她下回不必這樣奢侈,粥要一樣,麵要一樣,再有三四個小菜便得了。

雖比過去多了這些身家,秀娘四郎兩個在吃上頭還如過去一般。並不似那等暴發人家,乍一富貴起來便沒了章法,漫天的使錢,恨不得一桌子早膳都吃出十七八朵花來。

王四郎起來見這麼多,拿起筷子就吃,一碗端住那麵條,吃得渾身冒汗,抹了臉換過衣裳又要出門:“你帶了蓉姐兒去城裡的鋪子瞧瞧,該辦些甚俱都辦起來,我同錢先生盤帳,再叫算盤雇一條大些的船,咱們坐了船回濼水。”

秀娘應下來,拿了帕子給蓉姐兒擦臉,聽見她吱吱咕咕說些鴨肉包子鱔絲魚兒包子的話,差了身邊的丫頭去問:“問問灶下的能不能做,能做明兒便做上來。”

蓉姐兒這時候停住了,看看一屋子的人問:“這些人都是誰呀?玉娘說是下人,下人是甚麼人?我們怎麼不回家呀?”

“這兒便是咱家了。”秀娘不說還好,一說完蓉姐兒咧開嘴沒有半點兒征兆的吸起鼻子來,把秀娘唬了一跳:“怎的了?這是?”

蓉姐兒一麵哭一麵踢腿兒:“不是家!不是!”她還把原來那個四四方方小天井的屋子當作家呢,秀娘被她這一說倒笑起來:“爹娘在這兒呢,哪兒不是家呢,你乖,咱還回去瞧阿公阿婆的呀。”

哄了半刻蓉姐兒就是不樂,秀娘隻好細細給她說道理,小人家還這麼戀家,待王四郎從前麵回來用飯,她一麵給他挾菜一麵笑:“倒是個戀家的,金銀窩都養不住她呢。”

王四郎笑個不住,兩筷子扒掉半碗飯,嘖嘖嘴巴:“這菜都沒味兒,你好好調理市調理,也太淡了些。”住是同官眷住到一處了,吃口卻還市井,嫌那廚娘做的豆腐白菜味兒淡,把豆腐底下鋪的那一層芸腿挑出來下飯,又叫切了個鹹蛋來配飯。

秀娘隻覺好笑,穿了綢戴了玉,這父女兩個還是一樣的脾性,半點兒沒變,吃罷飯叫玉娘帶了蓉姐兒到院子裡玩,把廚娘叫進來:“老爺與我都是口重的人,這豆腐木耳是顯功夫,卻不對他的脾胃,下回還是做得味兒重些,單隻給姐兒做幾個口淡的菜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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