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愛兒忘夫得警語富吃蟹醬不忘本(1 / 2)

春深日暖 懷愫 6436 字 6個月前

才一個月大的娃兒,夜裡怎麼也不能離了娘的,竟叫蓉姐兒哄住了不哭,秀娘也覺得奇怪,問了玉娘才曉得為防茂哥兒夜裡要喝奶,把奶娘也一道挪了過去。

這奶娘自進了王家門就沒派過用處,彆說是奶娃兒了,連茂哥兒也不曾叫她抱過,日日大魚大肉的吃著,又沒個娃兒來吸,漲得胸口發硬,實在疼得無法了,天天擠出一大碗的奶水來。

她吃得好了,自然奶水也好,擠下來的奶水放涼了都浮著一層油花,灶上的廚娘看著可惜,便來求了秀娘許她帶回家去,她那個小孫子卻沒這樣的奶喝。

秀娘自家不缺奶,又是個寬和人,總歸茂哥兒喝不掉,便許了廚娘帶回去喝,還是蓉姐兒出來定了規矩,隻許帶回去,不許把娃兒抱了來。

這下子廚房更是精心,日日湯水都燉得骨酥肉化,秀娘吃喝得好了,那奶娘也跟著沾光,白得了利的卻是她自家。

茂哥兒先是怎麼也不肯奶娘的奶,他認人,也不知是聞味還是聽聲兒,隻認秀娘蓉姐再有便是近身侍候的,連給奶娘抱過去都要嚎了嗓子哭叫,蓉姐兒實在沒了法子,還是玉娘說試試把奶擠出來他喝不喝。

給他脖子上圍了圍涎,拿小勺兒一口口往嘴裡倒,這下他倒喝了,一次一小勺子,等咽下去再喂,喂一茶杯的奶,倒要花費一頓飯的功夫。

茂哥兒吃的半飽就開始玩樂起來,嘴巴作著咽的動作,實則嘴裡早就沒奶了,他玩夠了,這才又微微張嘴要奶喝。

給他開了這一回例,他便不肯再去吸秀娘的奶喝了,那個多費力氣,這個隻要躺著張張嘴兒,自有人喂給他吃。

蓉姐兒被秀娘訓斥了好幾回,如今吃一頓奶,倒似辦一場酒席,沒半個時辰吃不下來,就是旁邊沒人逗他,茂哥兒的眼睛也在到處亂轉,看著帳幔鈴鐺都能咧開嘴傻樂一會子,若有人聲更不得了了,含在嘴裡就是不吃,停下來任著奶水溢出,也要把熱鬨給聽完。

如今喂奶倒作下規矩,每日裡這時候一個人也不許邁進屋子,連落針聲都無,這才漸漸老實起來,可若外頭有個鳥鳴,他還是停了不動,蹬會腿動動手,玩夠了再吃。

秀娘叫累得腰酸背痛,這麼長久抱著她整條胳膊都是酸的,抱了茂哥兒吃一頓奶,吃飯的時候連筷子都抬不起來了。

“這娃兒也太鬼了,怎的這樣精,還是姐兒好,吃就悶頭大吃,睡便是打雷也不醒,這個小東西倒不似人,似個猴兒了。”秀娘躺著由玉娘給她捶腰捏手,好容易茂哥兒睡了她才能歇下來,這個兒子來得不易,跟蓉姐兒睡了一回,秀娘就不肯再放兒子過去,更彆說是交給養娘來帶了。

還是玉娘出言點醒她,如今長在一處,越發知道秀娘是這個什麼性子,玉娘有些話原不敢說的如今也跟她論道:“太太還是緊著自個兒才是正理,日日抱了哥兒睡,老爺睡在外頭帳房,一回兩回便罷了,長此以往的,哪是道理。”

秀娘滿心滿眼全是兒子,聽她這樣一說才醒悟過來,那一回是要得狠了些,她第二日愣是坐不直身子,實是叫他忍得久了。

她麵上一紅,曉得玉娘是為著她好,王四郎常在外頭跑動,那些個行院暗門,進去一回最是便宜不過,他身上又不是沒得銀錢,使些個舒暢一回還神不知鬼不覺呢。

可兒子這樣小,給誰看都不放心,蓉姐兒在她眼裡還是毛孩子呢,哪裡能照看一個娃兒,思來想去還是隻有勞動玉娘來帶,她拉了玉娘的手叫她坐在身邊:“若不是你見得明白,我卻要自誤了,好妹子,這幾回都多賴你。”

玉娘連連搖頭:“太太才是我的再造恩人呢,若沒太太,不說如今這日子,頭頂還沒片瓦好遮身呢。”她的命運全捏在秀娘手裡,原也不是沒見過,贖身出去的花娘還叫大婦趕了門來,男人能說個甚,百個逛行院的也沒有一個為著花娘跟老婆撕破臉皮,隻要大婦舍去臉麵不要,還能懲治不了一個妓子。

秀娘握了她的手歎一回:“我曉得你的誌氣,嫂嫂也同我說了,等茂哥兒大了,蓉姐兒出門子,我給你辦上幾張綢機,合夥也好,單乾也好,都隨你。”

玉娘聽得眼淚漣漣:“再不能報太太的恩了。”她原還想著攢些銀子湊一張綢機出來,實不行還能去幫手孫蘭娘,如今這些全叫秀娘一句話定下來,光是定下還不算,畫個餅兒給人充饑的事兒秀娘乾不出來。

她當了玉娘的麵便吩咐了小廝往濼水娘家送信,叫蘭娘算兩張綢機在玉娘頭上,秀娘早就有這個意思,玉娘美夢頃刻成真,身子都在打顫抖。

秀娘還想勸勸她,便是算盤不行,尋個可意的還是成家好,那無兒無女的豈不晚景淒涼,想想又作罷了,玉娘的顧忌全在理上,誰能保花有千日紅,便似她自家這樣有了兒子,難道便萬事無憂了?

兩個正說著,蓉姐兒掀了簾子進來:“大姨送了一簍子螃蟹來,這樣小,廚房問怎麼料理,我叫她們挑出肉來熬蟹醬了。”蓉姐兒說著伸手比了一比。

此時吃蟹還嫌早了,菊開才是蟹肥時,王家富貴起來,吃的蟹也不同原來,二三個一斤的大螃蟹,不說辦宴,自家吃時也隻覺得尋常,蓉姐兒初還放開了肚皮,再到後來便隻拿銀筷子挑些黃兒吃,剝上兩隻腿沾了薑醋嚼了,便膩的不肯再用了。

麗娘送來的蟹是高家鄉下的莊子裡撈上來的,隻有小兒拳頭大,秀娘聽見了就笑:“這倒好,你爹最愛這個味兒,湯麵都能多用一碗去。”

原來不富裕時,也常吃這樣的小蟹,嘗個鮮味兒,等螃蟹上市時分,大的價塊,便專撿那小的一簍一簍的買回家來,拿細簽子把小蟹殼裡的蟹黃蟹肉挑出來,下鍋熬成蟹膏醬,吃燙麵的時候加進一勺,那個滋味兒彆提有多鮮。不獨是湯麵,用來燒豆腐也厚滋厚味,窮三白添上這一勺便成了富貴物。

隻用小蟹才有這滋味,蟹一肥大,肉便不如小蟹鮮甜,也不能加蝦子肉,就得全蟹才能熬出來,做這醬很是吃功夫,秀娘在廚房裡挑個一下午,也隻能做出一碗來。

家裡富起來便再沒吃過這味兒,不意蓉姐兒竟還記著,秀娘笑一笑:“再叫廚房收一簍來,拿上好的白澆酒浸一半,做成醉蟹,給你爹下酒吃。”

“那不如多收一簍,給我炒年糕吃罷。”蓉姐兒腆了臉湊過去,拿這小蟹炒了年糕,蟹俱都挑出來不食,一鍋子年糕倒叫吃儘了,取它的鮮調味,飯隻能吃一碗,這個還能添兩碗。

“隻許用一碗,可彆再積食。”秀娘把頭一點應下了,蓉姐兒歡叫一聲出門吩咐。說也奇怪,有了銀錢,舌頭上什麼樣的珍饈不曾嘗過,可饞的卻還是那幾樣。

昨兒王四郎說要吃豬腸蓋麵,秀娘早上才吩咐廚房到外頭買一個來,似如今這樣富,哪還有人家吃這個的,可卻偏偏好這一口,早上端上來,就著煮得軟爛的豬腸吃了麵還不夠,還叫加一碗熱飯來,連湯帶汁淘了吃得肚皮滾圓的出門去。父女兩個都是肉祖宗,隻不曉得茂哥兒長大是不是也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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