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毒朱氏報應兒子慧蘿姐識破父意(1 / 2)

春深日暖 懷愫 5795 字 4個月前

王家宅中好張燈結彩,紅綢從門口一路掛到堂屋,門廊下邊欄杆邊上,俱是結的紅結,貼的喜字,秀娘帶了蓉姐兒往前王家去,告訴她是小姑姑要出嫁。

蓉姐兒怔了一回,才想起這小姑姑說的是桃姐兒,她扁扁嘴兒:“咱們作甚要去?”偷眼看看秀娘不像生氣的樣兒接著道:“定是想要爹把紅包。”鼻子裡哼哼,還是跟著去了。

朱氏在門口親迎,自小到大,也沒見她這樣笑過,朱氏老了許多,自梅娘出嫁那一回,她便再不曾見過朱氏,這回甫一打照麵,竟認不出來,她臉上少了尖酸刻薄,帶了喜意,滿麵是笑,抓了喜糖生果往蓉姐兒手裡頭塞。

蓉姐兒原覺得這個院子可怖,打小便不願意來,陰沉沉暗幽幽,一進門秀娘便鬆快不起來,她初初學作客的規矩,便是秀娘要帶她到朱氏這兒來,不許討東西,不許露饞相,到了潘氏那兒從來沒有什麼規矩,想吃就要,便是她不伸手,潘氏也要摸了銅板買個糖球給她甜甜嘴兒。

朱氏年輕的時候氣盛,到了這個年紀,女兒婚事百般不順,兒子又是這個模樣,彆說養孫子,連人道都不行,叫蘇氏嚷嚷出來,紫帽兒街上哪個不背地裡笑她,說她這是報應不爽。

還有那同她交惡的,還說甚個閻王手上一本帳,作好作歹都有數,時候到了就報應在她子女身上,朱氏要叫王大郎休了蘇氏,可蘇氏在外頭呆了這些年,再不是那個在她手底下討生活的小媳婦了,叉了腰立在門邊就罵,婆媳兩個罵得一整條無人不知王大郎不行。

濼水才多大點子地方,這樣一嚷,還有什麼能瞞得住人的,王大郎便是休了妻,也娶不進彆個來,蘇氏天天翹了腳尖兒磕瓜子,無錢使便尋朱氏伸手要,她不給便倚著門罵個不休,哭自家命苦,嫁了個沒卵用的男人。

朱氏見扯著兒子,哪裡還會不給,蘇氏活兒也不乾了,家事也不理了,隻作個甩手掌櫃,見天的挑眉瞪眼,一時要肉一時要魚,上桌前還先挑去半邊兒留給自家,跟寶妞兩個分吃。

寶妞跟親娘不親近,同朱氏也不親近,她隻跟帶大她的養娘親近,可她年紀大了,身邊再用不著養娘,蘇氏一跟王大郎搬回來,便把那養娘退了回去,寶妞哪裡肯依。

她越是不依,蘇氏越不能留下養娘,這些年在外頭自家快活,倒把女兒疏遠了,回來了女兒也已經十三歲,再不跟她親近,在她心裡恐怕蘇氏還排在朱氏後頭。

蘇氏在朱氏跟前橫,待王大郎更是想罵就罵,半點顏麵都不留,可對著女兒卻一點氣性也無,再沒有不依她的,要吃要穿要首飾,她應承下來,轉臉就去問搜刮朱氏王大郎。

他雖不能人道,人事兒卻還是要乾的,沒得讓老娘老婆養家,大事兒是做不成了,這個年紀再去學徒也沒個鋪子肯收,走貨串巷的,他又覺得彆個看著他便似背地裡笑他那事兒不行,悶頭在家幾天,還是朱氏心疼兒子,給了他本錢。

王大郎曉得自個兒不是做生意的料,便是行情好的那些年,賺回來也不多,倒不如乾個本小的,他自不行,便似閹了的公雞,連鳴都不會打了,走起路來也縮頭耷腦,倒是蘇氏,紫帽兒巷子裡頭橫著走。

王大郎做了個闖學堂的書客,也不必挑擔兒,隻拿個包袱皮包了書,背在身上到各處學堂去,他識得幾個字,又跑過貨,進的都的些吸人眼睛的誌怪雜談,再不就是香情豔色,一本是一個價,兩本搭在一處又一個價。

那家裡有閒錢送兒子上學讀書的,也都多饒幾文下學了吃個點心,買不起的,就跟他租,每日付個三五文錢的租費,這點小錢盤下來,竟在濼水最大的學館外頭支了個攤兒,半賣半租,租舊了的書,還肯折價賣人,倒有了一份進項。

蓉姐兒抬眼掃過去,蘇氏還同原來一個模樣,成日裡好吃懶作,尖臉盤也滾得圓了,腰條也粗了,嗓門比過去還要大,隻聲氣兒還同原來一樣。

王大郎卻縮在堂屋裡,看著老了十歲,他不過比王四郎大幾歲,立在一處倒似叔伯輩兒的,蓉姐兒扯扯秀娘的袖子,還不待說話,朱氏就來拉了她:“妞妞如今生得這樣好了,原不過這麼點子大。”說著比一比拉住她往前帶了兩步:“趕緊著,給你小姑姑坐房去。”

“我等我二姐姐。”蓉姐兒臉上笑,手卻縮了回來,轉頭往門邊看去,紀二郎先進了門,臉上笑得喜氣團團,到處同人拱手行禮,還徑直走到堂前,拍了王四郎的肩:“妹夫,一向少見。”

蓉姐兒脖子都伸長了,這才看見桂娘跟蘿姐兒進門,母女兩個身上俱都穿著簇新的衣裳,頭上還帶了金首飾,近了細看,才看出衣裳不合身,兩邊的袖子還帶了折痕,首飾也粗糙的很,金燦燦看著貴重,卻是拿銀子鍍金的,衣裳也是才從成衣店裡頭買來的。

蘿姐兒的裙子太短,將將遮住了腳麵兒,她看見蓉姐兒才抿了一個笑出來,桂娘臉上敷了粉搽了胭脂,卻遮不去眼睛下邊的青灰,一張了口卻還是原來模樣,半點兒也不訴苦:“我前些日子病著,倒沒上門去望你,茂哥兒呢?怎的沒來?”

朱氏還想叫茂哥兒當坐床童子的,王四郎哪裡能肯,索性不把兒子帶過來,秀娘見她這樣,知道她要臉,也不說破,點頭應道:“他身子一向弱,這許多人氣兒,怕把他熏著了。”

蓉姐兒扯了蘿姐兒的袖子,兩個立到卷棚下邊,借著爬藤的絲瓜葉子擋住了問她:“你可好?”蘿姐兒笑著點點頭,再不肯多說,蓉姐兒知道她的性子,壓低了聲兒:“那一個聽說走了?”

若不深問她,她是半個字兒也不會說的,吃這一問果然低了頭,半晌才絞了裙帶子應一聲:“他還不如,不回來。”

可桂娘卻不是這樣想,紀二郎回來了,她又是茶又湯,又菜又是飯,樣樣整治精細,恨不能給他端到床前服侍他吃用。

蘿姐兒曉得親娘這麼著都是為了她,一顆心譬如浸了苦膽汁兒,卻半點都吐不出來,聽見屋裡頭親娘細聲細氣的賠了小心問紀二郎女兒婚事,她心頭就一片涼意,凍得手腳發木,人似落進了冰窟裡。

紀二郎口口聲聲是豬油蒙了心,說把那賤婦打出門去,又罵自個兒受了她的騙,隻當那是樁好姻緣,如今醒過神來,差點兒就誤了女兒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