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小兒女一種相思互贈禮兩處牽掛(1 / 2)

春深日暖 懷愫 6318 字 6個月前

一件細布衣裳蓉姐兒從裁剪到下針用了兩日,到不是她剪得慢,那布是早早就剪得了,一直擱在蘿筐裡,想起來量一量,轉頭又放下了,再跟蘿姐兒嗑兩句牙,等拿起來再做,她又該回家去了。

這麼拖下來,蘿姐兒一件外袍都做得了,她才慢悠悠的做了個袖子,邊倒是鎖得細密密的,針角一針扣著一針,銀針從兩根線頭當中釘過去,細布的衣裳竟也給她做得板正正的。

看的人都急了,獨她一點兒也不急,數著日子就要到了,這才急起來,雖沒來信,可徐禮答應了她生辰前一定要到,她這件衣裳再不能拖,等見著了,就要給他。

借口要同蘿姐兒說話,宿了兩夜,夜裡還點了燈,兩個將要出嫁的姐兒,點了高蠟燭,屋子裡亮堂堂的,一做就到下半夜。

蘿姐兒是慣做活計的,她手上功夫長年累月練出來,繡那花葉眼睛都不眨,隻串了針,手自個兒就會動似的,不一時一幅繡麵兒就做好了。

徐娘子的那件福祿團花便是她最常繡,也繡得最拿手的花樣子,上衫下裙大大小小的團花圍邊兒,她統共繡了二十八幅,那件衣裳便是縣令夫人也能穿得出去會客了。

她是沒日沒夜的做,低著頭坐上一個白日,等到了夜裡抬起來隻覺得頸項酸痛,貼了膏藥拿大迎枕墊在身後,專拿個方枕托住了頭,半坐躺著手上的活也沒停下來。

連著繡了七八日才把這二十八幅花片都繡好了,還有桂娘幫著劈絲分線,再給她串好針裁好綢布,這樣下了死力氣做,十日把這套裙裳做了出來。

如今蓉姐兒不過一件細布衣裳,還沒繡上花,光是裁剪滾邊就用了七八日,算著日子要到了,她又急起來。這衣裳沒個花葉,送出去,可不成了褻衣,布料子又用的細,摸在手上又輕又軟還吸汗透氣兒,卻不是件裡衣又是個甚。

好人家的姑娘便是定了親,沒過門至多做身外裳做雙鞋子,哪裡能做裡衣,蓉姐兒一急就把那裁好的衣裳拎起來,想拿毛筆沾了墨在上頭畫一叢竹子,學那酸文人的模樣兒,給他來一件工筆白描山水的圓領衣袍。

“這個可時興的呢,我遠遠瞧見過的。”蓉姐兒連說帶比,手上毛筆還沒沾上墨汁就叫甘露奪了過去:“我的姐兒,這要是畫廢一件,可不又得熬,離著荷花節,卻沒幾日了。”

蓉姐兒這頭作難,徐禮那一頭也作難,他還是跟著師長出來遊學的,因著風聞江州風物好,也拐了水路過來一遭,不成想途經嘉興,卻耽擱住了。

九龍山,梅花洲,三日不夠,又聽得那海寧也是好山水,原隻問了船家,誰知道正逢著觀潮時節,夫子山長遊興大發,一路講書一路往海寧去,要去看那天下四絕之一的錢塘潮。

算著日子已是吃緊,再不往濼水去且趕不上她生日了,彆個便罷,親口應承了她,怎麼好失了信諾,想著她眼晴亮晶晶的模樣兒,舍卻一片錢塘潮,也得急趕著去看她。

眾人在煙雨樓中歇了,占住樓台等著看那盛況,錢塘書院的山長遣人送了帖子過來,這錢塘書院的山長,便是如今賀山長的同年,兩個在此相遇,自然要帶了學生出來,每到得一地,也去那些名院拜訪,或是論詩或是論文,再把那些個策論作一回,也有個比拚的意思在。

徐禮這下卻走不脫了,他日日在房裡唉聲歎氣,覘筆捧硯兩個尋常都不敢上前觸他的黴頭,曉得自家少爺煩惱,捧硯見他連飯也少吃,便道:“不若少爺畫一幅觀潮圖送給王家姐兒,她定然高興的很。”

那荷花芙蓉的詩畫都攢了一書簍,這麼些個拿出來糊新房的牆都儘夠了,自家少爺不開竅,還要當書僮的指點,捧硯道:“我見好些人鋪了紙作畫的,這卻不比那花兒好的多?”

徐禮早就給她預備下了東西,生辰賀禮一向帶在身上,是他生母年輕時候戴的一支簪,拿玻璃燒的一朵芍藥花,一向放在匣子裡,壓在箱底,連他都不曾見著過。

這回開庫竟給他翻了出來,想是母親生前愛物,隻因著花色純紅,有了年紀不便再戴,便一直都藏在匣底,捧在手裡細看,那芍藥花瓣瓣還都打著皺,供在桌前除開聞不著花香,便如真花無二。

徐禮一見著這個,便想起蓉姐兒簪著粉霞芍藥的模樣兒,心頭一甜,拿出來便想著當作生辰禮送給她,這份禮是徐禮翻遍了私庫尋出來的,這會兒卻覺得不夠厚了。

呂先兒溜到他房裡,見他還愁眉不展,拍了他的肩:“你這眉毛都要打成連環節了,來來來,告訴為兄的,何事愁成這樣?我瞧那錢塘書院的不如咱們,明兒便是對詩對賦,你難不成還怕這些個?”

徐禮差點一腳踹上去,叫呂先兒縮身一躲:“彆個都去逛街串巷,吃碗水酒也好,偏你這麼氣悶,莫不是又在想那世叔家的女兒?你那沒過門的妻?”

後頭兩句帶著唱腔轉出來,呂先兒到如今還沒中秀才,成日裡書文戲理的,正經策論倒做不出來,隻因著家中長輩當官,又是老幺,哥哥已經中了舉出仕,他這個當弟弟的,樂得清閒自在,甩甩袖子道:“要我說,這麼早定親作甚,大丈夫何患無妻,你是沒瞧見過我娘,那個悍的。”

徐禮一聽見他說“悍”字,便想著她抽過來的三柳條,心裡甜滋滋的:“悍就悍些,罷了。”臉上的喜意遮都遮不住,呂先兒打了個抖往後退一步,搓著胳膊做個搭手望天的動作,跟戲台上的猴兒一個模樣:“咦,這六月天,怎的風卷濃雲,哎呀呀,我這心……”

又成了民間小曲兒,徐禮吃他這份打趣,差點兒把桌上的硯台扔過去,呂先兒捂了頭臉:“你是讀書人,不得粗魯無禮,哎喲。”

差一步就撞在捧硯身上,捧硯端了茶碟還要留他吃茶,呂先兒連連擺手:“得了得了,這茶再好我也喝不下,你家少爺跟個懷春小娘子似的,凍死我了。”

剛擦身過去,又倒退兩步,臉往後仰,問捧硯道:“你們少爺怎的一會兒愁一會笑的,發癔症啊?”說著搖頭晃腦,往前兩大步,前邊隻奉承那山長的女兒賀家小姐,後邊個又隻想著未婚妻,他卻不知往哪裡去疏散。

還是徐禮定了主意,他自家走不了,便叫覘筆買些土儀,帶上匣子去往濼水,趕在生辰前,先把賀禮給送到了再說。

覘筆趕到濼水,已是六月二十了,他整頓了衣衫,打聽得王家如今不住舊宅,住在娘家客居,摸摸袋裡的銀子,又折回江州辦了些給沈老爹潘氏的禮,一塊芙蓉壽山石,兩匹緞子,再有些土產,一並辦好了,上得沈家的門去。

蓉姐兒知道是裡徐禮派了人來,急著讓甘露去打聽消息,知道徐禮趕不回來,隻派了書僮先來送禮,噘了嘴巴不樂,甘露捧了匣子進來:“姐兒,可要先瞧瞧送了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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