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救貓崽大白護幼寫大字茂哥吃餅(1 / 2)

春深日暖 懷愫 6526 字 6個月前

冬至自來是大節,家家戶戶都要祭祖宗,皇帝要大禮齋宮,往下挨著大家便大辦,小戶便小辦,出城的路叫堵得水泄不通,俱是那往寺廟裡頭燒香拜地。

王家今歲才有過喪事,更得像樣操辦起來,今年又比舊歲冷得早,冬至前三日便雨雪不斷,雪粒子夾在雨裡,還沒落到地上就化開來,整個金陵城似罩了層濃雲,連日頭都不見。

官學私塾都放假,石家的女學也停了課,餘先生告假回了家,到得明歲開年才再來開館,這樣的天氣連街上的鋪子都零零落落不開門。

王家院子裡鋪了白沙路,後頭的花園子也關了門不叫人進去,一家子窩在暖閣裡頭,三個碳盆一起燒,便這樣,茂哥兒還嚷著手冷,偷懶不肯寫字,叫秀娘拉了小手過來抽了一板子。

茂哥兒抽噠噠抖著肩,一麵哭一麵拿起筆來,淚珠滑到鼻子尖,他伸舌頭一勾舔了去,怕眼淚糊了墨漬,又得重寫一張。

秀娘坐在窗前看見繃了臉忍笑,小人家最會看臉色,聽見她笑,這規矩便作不成了,她忍得,蓉姐兒卻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還拿手指點點弟弟:“像隻小狗兒。”

茂哥兒知道姐姐羞他,犟了臉不肯抬頭去看,寫了幾個字,聽見那邊響動不斷,按捺不住,悄悄抬眼斜了看過去,作賊似的偷瞄,叫蓉姐兒抓個正著,還不戳穿他,抬手刮刮麵頰,茂哥兒羞起來,噘了嘴兒又低頭去寫字。

家祭忙的秀娘腰疼,好容易過完了,靠在大迎枕上頭,叫金縷給她揉腰,這個冬至過得熱鬨,拜祖宗祭先人,人人都要換過新人,便是家裡的下人都能換新裳,還分了赤豆糯米、蔥煎豆腐回去,一人一壇子冬釀桂花酒。

屋子裡燒得暖烘烘的,蓉姐兒靠著枕頭,紮上兩針犯起困來,這卻是做給孫蘭娘肚皮裡頭的娃兒的,還不知道男女,先給做個紅兜兜。

王四郎下了她的臉,秀娘便給她找補回來,她自家動手做了一半兒,趕著腰疼不能動,便叫蓉姐兒幫手做,還有小衣裳小鞋子:“你如今不做,往後也要做。”看見她又偷懶兒瞪她一眼:“你要嫁的那家子卻不似咱們這般單門獨戶,總要跟妯娌交際,做這些不圖東西,圖個意思。”

“咱家還不煩呢?”蓉姐兒脆生生一句,叫秀娘生生歎一口氣,梅娘怕是要合離,王四郎記著王老爺臨終說的話,想把她們母親兩個接過來。

這可不比她沒出嫁時住在家裡,想著便頭疼起來,手撐住額頭,泛起倦意來,蓉姐兒知道惹了娘煩心,抿抿嘴兒:“蘭針,去把那爐子上溫著的燕窩拿來娘吃。”

茂哥兒聽見吃的抬了頭,蓉姐兒點點他:“快寫,寫好了,有肉鬆餅吃。”這是她想出來的新法子,原是配粥配饅頭吃的,她看著茂哥兒把饅頭掰開來滿滿往裡放,便想著做成饅頭,後來又試著做餅。

把酥油肉鬆跟去了殼的芸豆泥拌在一處當餡兒,跟做月餅似的裹在麵餅子裡,兩麵烘得金黃,皮兒薄餡兒足,一咬一口肉。茂哥兒最愛吃,灶下做得了,他還要挑撿,最愛是鴿肉鬆餅,一聽有這個,板了臉兒直起腰,端正正坐著寫字。

待他一張大字寫完了,“蹬蹬蹬”小跑著過來,踩著踏腳張開手,撒了嬌要蓉姐兒抱他上去,自家踢掉鞋子,把腳往大迎枕頭下邊一塞:“吃餅吃餅。”

是到他吃午點心的時候了,蘭針拎了食盒掀開簾子進來,走到床桌前,開了盒蓋兒拿餅出來,小丫頭子絞了熱巾帕給茂哥兒擦嘴。

“怪了,大白像是叼了隻老鼠過來。”蘭針把碟子擺在桌上,滿屋子熱香氣,豆綠瓷碟子裡頭還擺了兩個芝麻團子,俱是熱的,茂哥兒伸手就要抓,叫蓉姐拉住:“燙呢。”轉頭才要問,就見大白晃著進了門。

大白自在濼水打過魚,便愛叼些古怪東西回來,一夏天帶回來的蟬蛻能裝滿一匣子,每回從園子裡出來,白毛上都沾著紅漿果的汁兒,細絨花兒竹葉碎,還去撈池子裡的魚,池子外頭的欄杆邊,還有吃了一半的魚骨頭。

可它從不咬老鼠,王家廚下還專養了貓捉鼠,大白從不去那貓的地盤,這回竟叼了活物回來,它三兩下跳上榻上了床,把那白乎乎的一團東西擱到褥子上,拿頭去蹭蓉姐兒,沾了她一身水汽。

秀娘皺了眉頭:“這濕噠噠的,怎好上床來,趕緊把它趕下去。”大白是蓉姐兒的愛寵,哪個丫頭敢去趕它,俱都不動,蓉姐兒噘了嘴兒,伸手給大白撓癢癢,低頭看那褥子上邊白白一團。

茂哥兒又怕又想看,身子往後縮,縮到秀娘懷裡邊,兩隻手捂住眼睛,從那眼縫裡頭往外瞅,嘴裡還叫:“姐姐!”生怕蓉姐兒叫那東西咬一口。

蓉姐兒低頭看,大白用腦袋把那東西頂過來,翻過來一瞧,竟是隻小貓崽子,通身白毛,背上有一塊黃斑,蓉姐兒捧起來揮手叫甘露拿軟巾子過來:“娘!大白叼回來隻貓崽子。”

茂哥兒這下不怕了,大白扭身跳下去,到毯子上甩掉一身水,窩在碳盆邊上,舔著爪子伏下來眯起眼兒,蓉姐兒繡活也不做了,趿了毛鞋子把那小東西捧起來,這樣小也不知養不養得活,蓉姐兒急聲叫廚下盛米湯來。

貓兒才剛剛會睜眼,叫聲顫巍巍的,細細弱弱,茂哥兒點心也不吃了,急的跳著腳看,還不敢往前湊,立開一步,伸長了脖子,拿手指頭碰一碰,又擺手:“姐姐,它能活麼?”

米湯是盛來了,可它根本不會吃,還是玉穗兒想的法子:“不若拿麥竿兒喂它,那東西是空的。”市井人家買碗甘草雪水,裡頭便插著這個,不叫人吃急的牙疼。

這時候到哪兒去尋,隻往園子裡抓了把當中空心的草,一點點米湯喂給它吃,小貓兒怕是叫貓媽媽給扔掉的,蓉姐兒一麵喂它一麵叫大白:“大白,這你的寶寶麼?”

大白嗚哩一聲不答應,怕是它從哪個草窩裡頭扒出來的,隻剩一口氣兒了,貓兒吃飽了,蓉姐兒把它擺到大白身邊,大白抬抬眼睛,提起一隻爪子,把小貓崽藏在長毛下邊。

蓉姐兒直咂舌頭,原來小白都不見它讓著,這麼隻貓兒崽子它倒護起來了,蹲身捏它爪子上的肉墊:“大白,你是不是在外邊成了親?”

秀娘由著兩個兒女鬨,聽見這句笑一聲:“又混說起來,它這麼精怪,真個成了親,怕不是把一家子都帶回來了。”

大白動動耳朵,喵嗚一聲,拿舌頭去舔小貓,茂哥兒蹲了身子,抱著膝蓋看它們,笑眯眯一抬頭:“姐姐,它叫什麼呀?”

蓉姐兒看它這麼細伶伶的,也不知養不養得活,沉吟道:“叫它肉鬆餅吧,你不是喜歡那個

麼。”白裡頭一塊黃,倒真個似麵皮裡裹了肉鬆餡兒。

茂哥兒伸手戳一戳,那小貓兒一動,他又縮回了手:“它吃不吃肉鬆餅?”說著跑到桌前,拿了一塊,掰開來,兩隻手指頭捏了肉鬆送到小貓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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