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蒙冤婦出頭有望,囚困女以黑作白(2 / 2)

春深日暖 懷愫 5643 字 4個月前

白塔是石頭禪師修道的地方,到如今那塔中還有石刻佛經,看不見不給點燈,她就用手摸,六年下來,那些石壁上的佛經都叫她指尖磨得平了,她先是想著自家前世不修,後頭又想,不定是哪一番業報落到她身上。

日日念佛說經,不獨說給自己聽,還說給柊兒聽,人似枯槁心如止水,可等柊兒死了,她倒似活過來,便不為著她自己,也得為著些賠掉的性命。

徐禮斷然不許蓉姐兒再往楚家去,可她聽了碧螺回來稟報這件案中案,哪裡還能睡得著,卻不

能一個人進那地方,她隻覺得骨頭都瘮的打抖。

這還是她頭一回同徐禮爭起來:“我必然要去,這是滾釘板挨千刀的事!都走到這一步,再沒甚個好退的,咱們等一日是一日,趙氏同她女兒卻再等不得了。”

徐禮摟了她拍背:“趙氏說的還待查實,他那外室如何,送出去的孩子又在哪裡,當時進府經了誰的手,既是灃青本地口音,那又是誰接生的,隻要人在,總能尋出馬腳來,你這麼貿貿然上門,打草驚蛇怎辦?”

“敵不動便隻好我動,蛇埋在長草裡,不打草,它且躥不出來!”蓉姐兒虎了一張俏臉,沉了聲揚眉毛:“虎毒且不食子,他卻想害死嫡親女兒,給個外室子讓路,福姐兒便似吊在油鍋上,哪裡還能等得一刻!”趙氏雖不說,碧螺也猜知幾分,她是不會再活了,便是女兒怕是也牽掛不住她了。

徐禮聽她如此,卻還是讓她再挨半日,等州府中派了兵丁來,再往楚家去。蓉姐兒原是想著來軟的,不意徐禮竟立時就來硬的,她咬咬唇兒:“你不必為著我,他不敢怎樣,來的人,還是去查該查的地方。”

升鬥小民哪裡見過這樣仗陣,早就自先怯了,楚家的事一出,立時就倒過了風向,隻等著徐禮開口,呂先兒的說書段子,早就已經預備好了。

徐禮見她執意,伸手摸到肚皮上,蓉姐兒叉了腰挺一挺:“再不怕,我我兒子是個膽大的。”可不是膽大,經了這許多事,還穩穩的,比原先還吃得更多了些。

徐禮眼角一鬆,到底放心不下,派了人一路把蓉姐兒送到楚家,蓉姐兒也沒想著單刀付會,早早就送了帖子把平五同石家夫人一道請了來,又特特叫了州府裡送仵作來的衙役混了一道,叫上尋軍鋪屋的人,聲勢浩大的往楚家門上去。

出來的卻不是“楚大奶奶”,而是一向不曾露過麵的楚家三奶奶,她丈夫自小跛足,從不與人爭,娶的也是小家娘子,見著縣夫人連話都不會說,說要見福姐兒,也是忙不迭的便去了。

福姐兒初通世事,見著蓉姐兒見她滿頭珠翠,還笑嘻嘻的,說要接了她去,她還點頭,蓉姐兒見著宅中不對,才出二門口便問一聲:“怎不見你家太太?”

福姐兒歎一聲:“太太病著,我一整日都不曾見過太太。”蓉姐兒臉上色變,回去一說,徐禮便笑:“不怕,她再出不得這四個水門。”

到傍晚果有人來報,說在漁船裡頭找著了她,還有一兒一女,慌亂中稱是回娘家去,叫差役請回了楚家,這回卻好,正是漁船回來開晚市的時候,一河道的人都瞧見了。

等到夜裡仵作同坐婆穩婆一道見了徐禮,因著死者是未嫁姑娘,徐禮不便查看傷勢,一直等在大堂,三人往前回報,兩個婆子道柊兒還是處子,身上多處摔傷擦傷,頭發枯黃指甲乾脆,同那趙氏一樣症狀,俱是那荒年才會有的餓病。

案子到得此時,隻缺一個首告,趙家隻派了一個管事過來,竟不曾有族中人來,徐禮便用上了那個撞上門來的趙氏子弟,由著他當了首告,也不須他出麵,叫呂先兒扮了村夫,隻說偷牛進來,把外頭大事一說,再挑兩句:“我看這太爺是想扳倒楚家,你不如接了這官司當首告,還免了趙氏那頓板子,她自楚家要回來那些東西,豈有不謝你之理?”

閒漢原不想著攬事,小民都怕訴訟,他不過想撈兩個盤纏,關得幾日便能放出去,此時聽見畫出這樣一塊餅,心底也還思量:“本家都不出頭,我這是哪一門子,犯不得這個傻。”

“不接才是真傻,楚家那樣大一塊肥肉,你就不想著啃一口?”呂先兒把手叉在袖裡,兩隻手抬起來作個擦鼻涕的模樣,還大聲吸了吸:“但凡這事兒落到我身上,還不攆著上,胎沒投著,該你得的財不要,利世仙官爺爺都不饒你。”

叫他得著了,可不是偏財,這東西來得巧,又說的趙丙心動,等放飯時,便拿筷子敲碗沿,說要告狀,獄卒鼻子時頭哼哼,等聽見他說要為趙氏出頭當首告,趕緊去報給徐禮知道,這占了妻弟的名分,便不是妻告夫了。

徐禮前頭事一樣樣安排好了,蓉姐兒這裡卻犯起難為,福姐兒先還肯留下來玩,等到夜裡便急著要回去,不告訴她趙氏在此地還好,一告訴她,邁著腿就要往外頭跑。

蓉姐兒扶了腦袋:“我可隻帶過茂哥兒,這一個怎麼也無法。”她怕趙氏,怕到了骨子裡頭,說要帶了她去見,扒著門框隻不肯,說趙氏要吃人,要咬她。

“總不好把她關起來?”便是趙氏先是聽說福姐兒來了臉上還現了點笑影,一聽見她嚷成那樣,立時又闔上了眼睛,碧螺忍不過,急的來尋蓉姐兒。

福姐兒卻怎麼也不信親娘沒瘋,是她親爹誣陷,還一味的扯了蓉姐兒的袖子:“縣太太,我娘早早得了瘋病,自我生下來便是,她的話,再不能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