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縱這麼高級的招數我可想不到。”趙勝滿不在意的在燒的旺|旺的木炭火盆上烤一烤冰涼的手,低頭道,“我不過是等。”
信陵君沉吟片刻道:“呂不韋和嬴子楚的返秦之心你早就知道。你坐看‘嬴異人’成為‘嬴子楚’卻想如何?”
對於信陵君正經又嚴肅的問題,趙勝似乎並沒怎麼放在心上,忽然從火盆埫收回手道:“哎呀,好燙啊,我果然還是拿擰不好火候。”
信陵君靜靜的看著趙勝的“表演”,趙勝卻側目瞧著他笑了:“姐夫,你來的是時候,讓我借你的手暖暖吧?”
信陵君瞧著他有意遞過來的手,嗤笑一聲道:“你放任呂不韋一步一步捧著嬴子楚成為‘名士’就是在放任秦國加碼,讓他從一個可有可無的王孫變成太子嫡子,然後成為趙國與秦國談判的重要籌碼。”
趙勝笑起來,卻不接信陵君的話,隻是轉著自己的手道:“趙魏對秦利益一體,姐夫倒是願不願意伸手幫幫忙呢?”
信陵君沒有動手,握著手中的茶盞道:“助你一臂之力就是。”
趙勝輕鬆的呼出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張帛畫掛在劍架上,而後慵懶的坐到信陵君對麵,看著帛畫一手支額道:“哎,你說,這多好看的一張臉,怎麼就非要跟咱們作對呢?”
信陵君看著那張帛畫上嬴子楚的麵容道:“追捕令都準備好了,打算何時動手?”
“敵不動,我不動嘍。嬴稷這老秦王可真是捉摸不透,呂不韋又是個能忍的,子楚成了太子嫡子這事,他們倆一個不發旨意,一個佯裝不知,再忍個一年半載的也不是不可能,我們要沉得住氣。”
“那你為何不提早動手?”
平原君笑了笑,桃花眸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鄙夷。
他是從心底蔑視李唯這個商人。平原君往日雖然嬉笑不羈,卻是手握趙國大權的第一封君,於國事政治上有著極高的天賦和敏銳的才華。而李唯,一個寄居邯鄲的冷麵商人,縱使四國給她顏麵讓她做了國商又如何,他不過就是一個言不涉政隻會算計錢財得失的商人,能有幾多處置大事的軍國才能?王族貴胄與俗流商賈又怎可同日而語。
平原君從嬴異人第一天入趙就計劃好了所有的局,他從第一眼在大梁見到這個桀驁強硬的秦國公子就知道那人絕不會乖乖聽話受人擺布,秦國人才凋零的王室也絕不會讓這樣一個天賦極高的王孫隕落異國,所以無論異人當年多麼落魄多麼自暴自棄他也從未放鬆過對他的警惕。平原君比李唯更早的知道異人這個落魄王孫的價值,所以當李唯卷入其中,像是得到至寶一樣顫聲“奇貨可居”的想法時,於平原君而言,她卷入邦交國事,不過是不自量力而已。
所以平原君將計就計,對李唯捧異人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作乾涉,甚至在某些方麵給足了麵子。他要儘情戲弄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謀政者,要讓秦國將這對蠢公子蠢商人的身價抬得以天比一天高,在異人真的有望成為秦國繼承人的時候,再亮出自己手中的囚籠鑰匙:你嬴異人成了嬴子楚,縱有天般價,也須得向我趙國來討個活人回去!
所以他現在不能動,火候不到,嬴子楚不是太子嫡子,囚禁他殺了他便是徒召天下罵名,還給秦國留下了一個隨時都可以起兵發難的借口。他要在長平之戰前切中要害,借既定的囚居人質之便恰到好處的要挾秦國,不失時機的訂立永久盟約,確保趙國在徹底準備好跟秦國一爭高下大戰雌雄之前不受威脅!
“本君可以讓魏國‘鐵衣’精銳,在日後全部出動幫你扣住嬴子楚,但是若到哪一日,呂不韋你必須要交給我。”信陵君道。
“要是他們動了,我當然樂意。”平原君抽出佩劍一劍將子楚的畫像劃作兩半,涼聲道,“倒要看看嬴稷剛剛看重的嫡孫,值不值長平一戰!”
因年關將至,趙十五的六歲生辰也就在眼前不遠了,李唯暗中布置著返秦的一切,明麵上卻是個迎來送往,出入各大商社和趙國官員宴飲的“閒人”,幾乎沒有任何要離開邯鄲的痕跡。
年節前夜,止戈坊異人的新宅內,李唯與異人正在密室商議大事。
“公子,我已與秦國羋煜取得聯係,秦王將迎接公子的重任交給名武將軍和羋煜公子,返秦的日子定在開春二月,到時趙國上巳節公子可在城外踏青休息一晚不必回程,我們就在那時離趙,羋煜已到長平軍中,隨時接應公子返回鹹陽。”
“不韋,若我離開邯鄲,十五他能安全抵達鹹陽嗎?”異人對返秦並沒有太過熱切的願望,他更多的是擔心返秦途中可能出現的各種問題,這其中有數趙十五他最關心。
李唯當然再有算計:“若是開春二月,我便有辦法讓父親帶著十五先離開邯鄲前往齊國,而後等事情平靜先來再接他們到鹹陽。至於工資這邊,二月之前我一定可以從趙雅公主手上拿到金葉令箭,這些事工資無須擔心,隻要拿出經理在麵上與平原君周旋即可。”
異人當然信得過李唯,但他不知為何還是有些莫名的憂心。
李唯隱隱聽到外麵有樂舞之聲,提醒異人道:“公子,明日年節,尋常人家都應圍爐夜話,公子去前廳與趙姬和‘小公子’坐一會吧,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平原君的特使登門拜訪了。”
與趙姬相處對異人而言無異於嚼草下咽,讓他如鯁在喉,便是想一想都不願接受。
不過時期團聚異人卻想到另一件事,他招招手讓李唯近前。
李唯以為他有正事要說,立刻就傾身過去,認真的看著異人道:“公子有什麼大事要與我商議?”
異人見李唯這麼嚴肅不禁彎眸笑道:“不必緊張,但卻是一件大事。”
他想了想充滿期待的問李唯道:“我先前聽十五說他是正月十五生的,眼見便是他的生辰,從前我……我也沒能陪十五過生辰,如今你我都在邯鄲,你說,我們該給他準備什麼生辰禮?”
李唯真沒想到他會說這些,當異人用這種溫馨又充滿商議的口氣提到到十五的生日,她就有一種他們好像已經是一家人的錯覺,那感覺簡直如芒在背,因為李唯對“趙嬴”當年的忽然離開完全不能認同,於是她發自靈魂的拒絕了異人的親昵,偏開頭道:“小孩子不過生辰。”
“那怎麼行。”異人蹙眉道,“如果我們今歲都能陪十五過生辰,他一定會很高興。”
李唯起身道:“公子若是想,那公子自己準備便是,無需同我商議。”
異人見她冷著臉要走,情急之下從後麵拉住她的手,不想李唯這人太輕,他一用力她就一個趔趄後退撞在了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