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1 / 2)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起。”下方的比賽進行到如火如荼, 拓跋暠意味深長地對著臥滄山掌門梅光濟說道,“不光一眼就在人群裡認出來老朽的相貌,小小年紀便有元嬰期的修為,看上去對於這些雜學頗為精通。”

梅光濟垂著視線老神在在:“過獎。”

龍王緊盯著他看了片刻, 了然笑道:“你根本是也不知道他會這麼多吧?”

“哼。”梅光濟道,“你以為我是你這個除了修煉之外萬事不管的掛名掌門嗎?”

兩人之間一時無言,直到底下的抽簽換了兩輪, 參賽人數驟減, 比賽時間也逐步延長, 對戰場麵肉眼可見的變得緊張起來,場上幾個水平不濟的年輕人緊皺著眉頭, 額頭隱隱冒汗。溫勉仍舊麵上含著笑意,輕鬆自如的樣子。

龍王說:“老朽一見他的笑臉, 不知怎麼就想起當年戰場上預見的一個妖修。”

梅光濟:“實力沒你強但把你騙得底掉那個?”

拓跋暠斥道:“彆說的那麼大聲,彆人都看著呢。老朽就是想說, 你們襲常峰一脈淨出老實人,在這一輩怕是變異了。”

“賀驚帆是個好孩子。”

“哦,他啊……他若不遭逢變故,以那種堅韌不拔的性子和天生的悟性, 早晚能到我們這個境界。”

“嘖, ”梅光濟嘖了一聲,“看來北地這些年也不安穩,不然你怎麼都開始關注我們南陸的事兒了?還說的這麼清楚,往年你可從來不在意這些修真界的小輩。”

場下溫勉又勝了一輪,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意這個後起之秀,紛紛猜測他能夠走到哪一步。

拓跋暠沉默片刻,他和梅光濟都不懂圍棋,充其量能明白誰勝誰負,湊個熱鬨而已。這時候一邊望著懂棋的人的臉色,一邊低聲道:“你知不知道有個我們北地這邊兒的小孩兒,前兩年加入了黃鶴樓?”

梅光濟麵露驚色,順手布下隔音結界:“你確定?黃鶴樓的消息你也這麼肯定?”

“黃鶴樓樓主前兩日來尋醫聖。”龍王淡淡道,“我雖然不管事兒,但這麼了不起的人物出現在了老朽管轄的地方,少不得要多看上兩眼。他來為自己的屬下尋藥。那孩子叫支涿,是前兩年出了紛亂的雪山聖所中逃出來的弟子,活過了八位大神官的追殺,懷揣著師弟的骨灰逃進了西陸。”

“他是當年在北地之戰中加入雪山聖所的孩童之一,一直以來和他師弟相依為命。”

“後來因為一點利益糾紛,他被他師弟聯合外人背叛。在親手解決了叛徒之後,他在前往燕台集的路上轉向,一路奔向蜀州,被黃鶴樓樓主親自撿走。”

梅光濟道:“若是如你所說,黃鶴樓這麼多年也沒想過醫治他的傷,怎麼會突然去北地尋藥?”

拓跋暠說出了自己的分析:“我懷疑,黃鶴樓在這個關頭想對著雪山聖所下手。”

“雪山是北地的命脈。你知道當年支涿在被責為雪魔之前,聖所是怎麼稱呼他的嗎?”

“——他們叫他聖子。”

“哪怕到了今天,也仍舊有一小部分人,在暗中信仰他,相信他能帶領著人們逃離雪山的詛咒,離開風雪去往中原。”

梅光濟緩緩道:“可是那個叫支涿的年輕人並不是雪山本地人吧?我聽說,雪山上出生的孩子永遠也擺脫不了詛咒,一生一世都帶著被封雪侵蝕的烙印,至死都承受著被寒冰腐蝕血肉的痛苦。這到底是傳聞還是真實?北地這些年來出現在中原人麵前的次數太少,就算是我也……”

龍王無聲的抖了一下手臂,鬥篷從他胳膊上滑落,寬大的衣袖被翻卷起來,露出他削瘦布滿皺紋的皮膚。

那上麵帶著令人心驚的凍瘡的暗紅色。

一個隻差飛升的大乘期,本不該在這種溫度下感到寒冷。

梅光濟驟然失語。

拓跋暠重新披上鬥篷,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老朽恐怕有生之年解決不了這件事兒啦……北地人排外,恥於求助,也就是老朽一大把年紀了,不忍看著年輕的生命凋零,厚著臉皮跑到中原來見一見過去的戰友。我聽說黃鶴樓樓主會在燕台集上出現,這才急匆匆趕了過來,隻是人還沒見到,倒是聽了一出小輩窩裡鬥的好戲。”

臥滄山掌門道:“你不擔心自己走了,北地承受不住黃鶴樓的報複?”

拓跋暠反問道:“你覺得北地哪一個勢力是黃鶴樓的對手?若是黃鶴樓樓主現在人在北地,誰能成為他達成目的的阻礙?老朽嗎?不。”他曲起五指,又放開,隱含著無力道,“這詛咒隻要一日纏身,老朽便沒有必勝的信心。我隻想著能將他攔在北地之外,也好為那些年輕人搏得一線生機。”

梅光濟心中一痛,那是看著英雄末路的悲涼:“當年你在北地之戰上可不是這麼說的。”

龍王笑了笑:“你又怎知老朽當年沒有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準備?”

“……”

觀眾場下的溫勉神情專注的落下一子。

烏鴉粗啞的鳴叫聲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似歡欣又似淒苦。

萬裡之外的冰封之地,白發黑膚的年輕人再一次身穿北地常見製式的棉衣,提著細若柳葉的長刀站在雪山聖所高逾百丈的恢弘殿門前,敲響了金屬製大門的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