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很厚,直接坐上去也不會不舒服。淩溯把兩個碩大的懶人沙發拖到一起,調整好了燈光,又順手去辦公桌底櫃裡翻出了兩條薄厚適中的絨毯。
整理好這些,淩溯剛直起身,就聽見小卷毛在外麵敲了敲門。
莊迭抱著幾袋薯片,趴著門沿問:“隊長,我有做這種任務的權限嗎?”
淩溯畢竟是官方小隊的負責人——更何況,即使淩溯自己從來不說,連副隊長也能看得出看他和“繭”的內部關係匪淺。會有幾個內部權限這種事,倒是的確一點都不奇怪。
但莊迭畢竟才入職不久,真正打過交道的內部人員就僅有D2和F3,根據他對自己個人後台的探索,也沒有發現類似的入口。
“的確沒有。”
淩溯把絨毯鋪好,十分坦誠地點了點頭:“權限有兩種,一種是內部人員固定開放的常規權限,另一種是邀請製的臨時權限。”
這種臨時權限十分珍貴,隻麵向少部分被邀請的正規私人夢境處理機構,並且僅在團隊模式開放前的三天內有效。
其目的其實也很明確——為了防止這些新注冊的任務者和直屬任務者差距過大。在正式開放前,給他們一個刷野快速提升等級的機會,避免這些人一加入進來就被打擊得直接失去信心。
莊迭已經很了解淩溯的脾氣,依然趴在門口,耐心地等著隊長的“但是”。
淩溯等了兩秒,自己也繃不住地笑出來。
“但是——有些人不僅已經被打擊過了。”
淩溯晃了晃鼠標,打開聊天室:“而且他現在也很忙,沒有使用這個珍貴的臨時權限的時間……”
“淩隊長。”
聊天室的另一頭,嚴巡疲憊的聲音響起來:“我忽然開始懷疑你願意跟我們修複關係的動機。”
今天晚上,他們這幾個機構的負責人在線上碰頭,的確都正因為那些當事人情況而焦頭爛額。
在淩溯忽然主動聯係他們,並且表示願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的時候,嚴巡甚至對自己狹窄的胸襟產生了極為強烈的自慚形穢。
因為這種自慚形穢導致的愧疚,加上當時大家冰釋前嫌的融洽氣氛,也因為自己實在停不下來整理房間、連通過遊戲頭盔聯網都很困難……嚴巡頭腦一熱,就在淩溯歎息“小莊要是也被邀請就好了”的時候,把自己的權限借了出去。
“明明更好的辦法,應當是讓你在這兩天的假期裡,把莊先生借給我的機構。作為報償,我也會借給你們權限。”
嚴巡麻木地擦著自己的書架:“這也是最正常的發展,我原本就是這麼計劃的。”
他已經是第五遍重複這項工作了,還要極力克製著把所有的書都拿下來、把整個書架徹徹底底擦洗一遍的衝動。
“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嚴巡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不等淩溯回答,視頻通話框外,莊迭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隊長的動機沒有任何問題。”
下一秒,莊迭也出現在了視頻畫麵裡。
他為權限的事向嚴巡道了謝,又嚴肅道:“他是真的想為那些當事人提供幫助。”
嚴巡用力揉了揉額頭:“這個我知道。”
“我不是在質疑這個,而是在質疑他除了這件事之外的全部動機……”
嚴巡一邊在水盆裡投抹布,一邊重重歎了口氣。
願賭服輸,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彼此之間打交道原本也是一種不著痕跡的較量。
今晚的聯絡裡,嚴巡同樣也存著要重振旗鼓,壓淩溯一頭的想法。
在這種事上輸給淩溯,嚴巡倒也沒什麼不服氣的。
隻不過,嚴巡也的確完全沒想到……淩溯居然能在他有備而來的前提下,不著痕跡地順勢反將了他一軍。
等嚴巡徹底反應過來的時候,竟然就已經被誘導著心甘情願地把權限借出去了一晚上。
嚴巡回國的時候,淩溯已經被協會驅逐。他沒有正式和淩溯打過交道,現在才隱約意識到了對方真正的專業水平。
“莊先生。”嚴巡實在忍不住,向莊迭求教道,“你平時是怎麼和這種城府極深、每句話裡有三個陷阱的人相處的?”
莊迭怔了下,仔細想了半天,回頭看向淩溯:“隊長,他在說誰?”
嚴巡:“……”
淩溯輕輕咳嗽了一聲。
他胸口忽然有點燙,不自覺地揉了下頭發,儘力壓了壓再度嘚瑟著抬起來的嘴角。
淩溯攬住小卷毛,欣然彎下腰,湊到視頻對話框前:“是這樣,嚴博士——”
“不用說了。”嚴巡飛快打斷,“我明白了。”
嚴巡還沒遲鈍到這個地步。
他看了看始終攔在淩溯身前的莊迭,又看著顯然是在家中的背景、這兩人身上怎麼看都是同款的睡衣,終於徹底打消了把莊迭挖過來的心思。
嚴巡不再多說一句話,迅速依照約定,把自己的權限暫時移交了過去。
做完這件事後,嚴巡又麵無表情地舉起剛洗乾淨的抹布,按在出現過淩溯身影的屏幕上擦出了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