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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張曉珠在南口村做會計也有段時間了,雖說要整理的東西比較雜亂繁多,但找到規律以後,也不算特彆難,每天都能提早完成工作,再加上劉主任不會為難,下午兩三點就可以下班回家,她拐去林寡婦家裡取衣服。

到家的時候,她覺得袁冬梅和張順誠之間氣氛有些古怪。

這種感覺,在她拿出新做的棉服時,達到了頂峰。

“真漂亮,要不少錢吧?”袁冬梅把衣服展開抖了抖,是一件棗紅色的短款上衣,黑色的扣子呈現橄欖狀,再加上袖子、下擺略帶彈性的收口,樸素中又帶著幾分精致,“這是不是的確良?好貴的,你掙得那些錢哪裡夠買?”

“你換上試試。”張曉珠解開了袁冬梅棉襖的扣子,催促著她換上去,“爹呢?來試試這件。”

袁冬梅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默不作聲地把棉服穿上去。

大小合適,顏色合適,換個皮膚黑一些的人來穿,都是一場災難,但穿在袁冬梅身上,就顯得特彆出挑,年輕了好幾歲。

“你倆咋了?”張曉珠碰了下袁冬梅的胳膊,“回來沒見你們說過一句話?又鬨矛盾了?”

張茵茵衝到家裡來鬨騰的時候,張曉珠已經出去上班了,自然沒看到她對著張德才父子發火的模樣,袁冬梅氣的是張順誠不僅沒把張茵茵給勸服,還沒及時製止她來搗亂,這讓她沒有臉麵對張德才一家人,冷著臉沒再跟張順誠說話,直到現在。

張曉珠歎了口氣,拉著袁冬梅往院子裡走了幾步,小聲地說:“媽,你有沒想過跟爹分開住?他心裡頭老惦記著阿奶那邊,咱們又不想回去。那乾脆讓他回去唄,我們在外頭單著過,也沒啥不好的。”

“你胡說啥呢!”袁冬梅急急忙忙丟下這句,扭頭去看張順誠,他還坐在原來的位置,肯定是聽不到她們倆對話,才稍微放下心來,“我跟你爹是夫妻,什麼分開不分開的,那不是給彆人看笑話嗎?”

“可現在搬出來住,已經給彆人看笑話了呀?我今天都跟劉主任說好了,年後就去縣裡頭工作,咱們都搬到那裡去,就離阿奶一家子遠遠兒的,以後再也不打交道了。要是爹實在想不開,留在這就好了。”張曉珠對張順誠沒有什麼感情,她從小缺失父愛,母親足夠愛她,彌補了那部分缺陷,更不用提張順誠實在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張曉珠是穿來的,對他自然沒什麼留戀。

“我跟你爹都快二十年,吵吵鬨鬨日子就過下去了。”袁冬梅搖頭,“這話太重,以後彆說了。”

這時候哪有什麼結婚證離婚證的,全都是事實婚姻,收個彩禮嫁到某家去,就是某家人了,連個證明都沒,女人受委屈了,不高興了,就跑到娘家去避上幾天,要真的分居兩地,是會被村裡頭戳脊梁骨說閒話的,白沙村幾十年來,也就跑了兩個媳婦。

一個是男人太粗暴,酒後把人往死裡打,媳婦熬不住了,連夜收拾東西跑了,也不知道是往哪兒跑,總之十多年了也沒找回來,那男人打了半輩子光棍兒,悔的腸子都青了,再沒找著願意嫁給他的傻女人。

一個是前些年災害太多,先是特大台風把家裡屋頂給掀翻了,地裡種下去的苗子也吹死了大半,好不容易熬過去了,又發了大洪水,直接將抽條的穗子給淹死了,連著兩年沒啥收成,救濟糧又遲遲下不來,餓的受不了了,逮著機會逃了,也沒尋回來。

袁冬梅是個傳統保守的女人,從家裡頭搬出來住,就已經用光了她的勇氣,再讓她跟張順誠分開住,這幾乎是天方夜譚,村裡人、家裡人說的閒言碎語能把人給壓死,她想都不敢想。

張曉珠歎了口氣,也沒再說什麼。

不過說她放棄了,而是袁冬梅眼界太小了,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也被困在農村,都沒走出去看看,自然想不通這些,哪怕她說的再多,也不可能理解,袁冬梅隻會覺得是瞎話。

有些東西還是得慢慢來。

等他們一家搬到縣城,從七大姑八大婆的關係網裡掙脫出去,自然可以接受新事物,也敢於接受新事物了。

“你掙那點錢不容易,為啥不攢下來?我跟你……一把年紀的人了,沒必要穿漂亮衣服,自己存下來當私房錢,以後嫁人了兜裡有錢有底氣。”袁冬梅拍了拍張曉珠的手,把身上又輕又暖的新衣裳脫下來,“手藝還挺好,線頭鎖的不錯。挺貴的吧?”

“不貴,一件兩塊……”張曉珠嘴快,有點後悔。

“一件兩塊還不貴?夠你半個禮拜的工資了,咋不拿回來讓我做?你們身上的衣服,哪件不是我親手做的,就算沒有縫紉機,用手我都給你們縫起來,也不輸給外麵做的!”袁冬梅心疼得要命,她手工縫一件棉襖,需要小半個月,但針腳細密紮實也不跑棉花,確實是門好手藝。

這都是她嫁人之前,跟村裡一位巧手阿婆學的。

那阿婆是舊社會的繡娘,不管是繡花、紡線、織布、染色、裁剪可以說得上樣樣精通,動亂年代在外頭待不下去,就收拾細軟回了老家,但生的都是兒子,媳婦手也笨,她不想手藝沒人學就丟了,在村裡找了幾個女娃子,說是來家裡幫忙,其實是跟著學手藝。

袁冬梅身體雖比彆人弱,但手巧,學的最快最好,可惜嫁人以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家裡就是有新布料也輪不著他們家,要不是偶爾還能改改衣服,幾乎都要忘了她還會門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