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聽見死神的聲音(6)(1 / 2)

城郊江濱大道彆墅區,B-13棟洋房,二樓臥室。

經過分解再組合的屍體,眼球外突,糞便溢出,渾身泛著褐色屍斑,已膨脹腫脹得,像個充滿氣的巨人。

房間內惡臭撲鼻,熏吐了好幾個警員。

唯獨經驗老道的法醫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對著麵色發白的學徒侃侃而談:“你看這屍斑情況,還有屍體現象,**巨人觀,大致能按課本判斷出死亡時間吧?不過彆忘了,要結合實際做判斷。我們這兒是南北方交界線,冬天溫度低,但並不乾燥……”

蔣深停在床邊。

屍體的四肢以錯位方式組合,關節處九十度折起,第二性征被人為切除。

如果忽略那顆圓脹的腦袋,這形狀似乎……

“這不佛印麼?”老五起了一手的雞皮疙瘩,脫口而出:“敢情這虎鯨頭頭,還是個信佛的?”

“錯了。”

蔣深說:“這不是虎鯨的案子。”

藝術拚接,現場無痕。

這樁案子看上去與虎鯨係列案的特征完全吻合,然而,蔣深隻看一眼,就能捕捉到裡頭天差地彆的細節。

首先是拚接感不對。

以往虎鯨係列案的藝術拚接,不規則,無具象,近似中了邪的藝術家,世界癲狂魔幻,下手迷亂酣暢。

虎鯨的作品裡有種更獨特、更詭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內核,仿佛屍體、血液、死亡都是他的顏色,隨心所欲地取,隨心所欲地用。

那種對生命的漠然,邪惡的高傲,是其他罪犯難以模仿的關鍵。

其次,這具屍體身上針腳淩亂,完全不符合虎鯨那標準得如同機器的縫合痕跡。

最後,被取走下//體,被組成宗教標誌形狀,就差蘸血在牆上寫:這人有罪,犯了男人的罪,因此需要贖罪。

絕非虎鯨手筆。

所以很顯然,這是一樁仿案。

當某種案件在社會上引起重大輿論之時,不少本就蠢蠢欲動、或心理變態的人會模仿凶手作案,以此達到嫁禍、混淆警方視線,或致敬犯罪分子的目的。

這類行為在連環案中尤為突出,屢見不鮮。

在不少刑偵類影視作品中,甚至可能出現跨越十年、二十年、數十年後,模仿前案手段,再次吸引警

方注意的情節。

“虎鯨案搞得這麼邪乎,還以為沒人敢模仿。”

老五嘖的一聲,“那這案子咱們還管不管?是不是該歸本地警察局啊?”

他們可是特調的專案小組,按理來說,除了虎鯨,四親不認。

不過蔣深剛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

對麵莊副局聽完,表示非常時段非常辦事。

這麼多年,浪漫港裡魚龍混雜,勢力混亂,地下小幫派之間你來我往聚眾鬥毆的有,打打殺殺有。唯獨這種高智商連環犯罪團夥沒有,史無前例,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局裡實在找不出人適合負責這種案子,隻能拜托給專案小組。

“既然是仿案,肯定有相似的地方,你們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案子尋找彆的破案點。”

“當然,如果虎鯨那邊有新動向,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到時候城郊彆墅案就不用麻煩你們了。”

副局那叫一個言之鑿鑿,老五聽了直拍大腿,“上午還說不光專案小組,局裡所有人都得全心全力投入案件調查,下午就來這套?這到底是沒人能負責,還是沒人敢負責,他怎麼不說個清楚?”

薑愛國受害,弄得局裡人心惶惶,個個惶恐引火上身,所以合力把案件往外推,恨不得全交給專案組這群外地人身上。

當彆人沒腦子啊?

老五脾氣不算好,愛耍嘴皮子,耍起來沒完沒了能上天,正事都忘了乾。

蔣深製止他:“行了,少說兩句,去查小區監控,問問小區共幾個出口,幾個人在住。”

“還有。”

摸了一張紅的鈔票,塞老五手裡:“弄點吃的來。”

哎呀!老五這可就來勁兒了,眼神直往外瞟:“什麼吃的?給誰吃?這老爺們和小姑娘的口味可不一樣,老大你不說清楚,我沒法買啊。”

“快滾。”

老樣子,蔣深伸腳要踹,他一溜煙跑出門去,餘下的話兒還飄在空氣裡:“給小姑娘弄點吃的,剩下錢歸我,跑腿錢嘿!”

還真就芝麻大點的出息。

蔣深瞥著老五背影遠去,視線難免掃到老五所說的小姑娘。

想了想,他走過去問:“有沒有聽到什麼?”

彆人給薑意眠搬一個小板凳,她正坐著走神,聞聲遲半拍,回:“沒有

。”

說明這兒不是案發現場。

“你坐著,待會老五給你送吃的。”蔣深說。

她點頭。

接著好像沒什麼可說,蔣大隊長莫名其妙在原地站了兩分鐘,又往房間裡走。

前方是屍體,腐爛,血光彌漫罪惡。

再往前一步就走進那個肮臟的世界。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厭倦感襲來,側過臉,隻見小姑娘仍安安靜靜坐在小凳上頭,像雲朵,是糖果,美好得那麼容易破碎。

他莫名地平靜下來,朝前走去。

*

“死者姓名福爾岱,23歲,是這個彆墅區開發人的大兒子,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半個月前,後腦有生前受到重擊的痕跡,至於是不是致命傷,還需要進一步分析。”

“死者之前在三流大學上學,四年前因為擾亂課堂秩序、違反校規毆打老師被退學,之後就回到浪漫港交了一群狐朋狗友,開了一間ktv,白天睡覺晚上唱歌。去年年底有過酒駕傷人的案底。”

“這次發現死者的是他堂弟。”

老三抬起下巴,示意蔣深去看樓下沙發上的那個人。

油頭,牛仔衣,褲子剪的到處是洞,脖子、手、腳、褲袋上掛滿鐵鏈條,叮叮當當地亂響。

“好像有點來頭,不停喊著他爸誰誰誰的,什麼都不肯交代。”

負責詢問情況的是小六。

他年紀輕,娃兒臉,表情嚴肅,奈何氣場壓不住,被這人處處找茬,臉都氣得繃起來,馬上就快壓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

好在蔣深下來得及時,讓他這股火氣咽了下去,否則一場大鬨少不了。

“老大,這小子狂得很,什麼都問不出來。”

“沒事,我來。”

蔣深拍一下他的肩膀,接過記事本,啪一下摔在桌上。

對麵吊兒郎當的青年被嚇得一個激靈,不過撓撓耳朵,下秒鐘恢複成滿不在乎的樣子,二郎腿敲得高高的,尖頭鞋一甩一甩衝著人。

“名字。”

“這不都說過了麼?”

“再說一次,名字。”

蔣深也坐在沙發上,身體壓得很低,猶如蟄伏的獸。

他那兩顆眼珠有點冷冰,有種冷漠,好像不管看什麼,都像在看屍體,血淋淋的。

對方不爽地彆開腦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福山岱。”

“和死者什麼關係?”

“他我哥,我他弟,夠了沒?”

“今天為什麼來找死者?”

“找他玩唄。”

“死者其他家屬在哪裡?”

福爾岱手機聯係簿上一串兒小馬仔1234567,剩下狐朋狗友,就沒有親人。

“他媽死了,還有個爸。”

福山岱一臉想走的表情:“三百六十五天,他爸三百六十天在國外,前幾天還把他弟叫過去幫忙了。你們問完沒?”

蔣深筆跡淩厲,一橫一豎如刀尖,唰唰記錄著。

“死者生前招惹過誰,你覺得誰最有嫌疑殺他?”

“那可多了去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好吧。”

看得出來這倆堂兄弟並非真兄弟,說到仇家,福山岱臉上流露出幾分幸災樂禍的笑容。

蔣深問:“福爾岱有沒有彆的朋友?”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就想問他有沒有真朋友是吧?不衝著錢和玩的那種?”

福山岱嗤笑:“沒有,一個沒有,有才怪了。”

“他這人,你去外頭打聽打聽,傻b中的傻b,什麼破脾氣。今天找你勾肩搭背,說什麼好兄弟有錢一起賺,有女人一起玩,手頭好東西大家都來摻一腳,改天組個兄弟幫全國橫著走。

“到了明天,你把錢備好了,問他有什麼賺錢生意,他就笑你腦子有病,什麼都當真。再過兩天,你不理他,他屁顛屁顛又跑你家敲門來了。好酒好菜給擺著,臉上笑嘻嘻,左一句那天遇著事了不高興,右一句我們還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毛病。

“人不仗義就算了,他還好色,天天仗著自己有點錢,看上彆人的女朋友、妹妹,想方設法逼著彆人做介紹。光這事都鬨了不下十回,你說人要多賤才沒事找事,找他做真心朋友?”

“我說怎麼今天不對勁呢!”

似乎想起什麼,福山岱一巴掌拍在桌上:“這玩意兒有兩個保鏢來著。黑皮膚,一米九,國外找來的,連我們這兒話都說不來,不過拳頭牛逼,一挑五的水準。

“福爾岱這b膽小,知道自己仇家多,平時連拉屎蹲坑,都要讓他倆守在門外。今天我過來,沒看見他們,說不定就是他們殺了福爾岱跑了。”

他異想天開,越想越像那麼回事。

蔣深看

著自己寫下的一行總結語:福爾岱,親屬失聯,沒有朋友,保鏢消失,社會關係混亂,江濱彆墅非案發現場。

他已經能預料到,這個案件將很棘手,尤其還缺個入手點。

發現屍體的彆墅似乎鮮少住人,現場除了福爾岱的屍體、手機之外,沒有任何個人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