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聽見死神的聲音(13)(1 / 2)

跑,玩命地跑。

車停在近千米之外,間隔一片高度不及小腿的冬玉米杆,途中沒有任何掩體。

一個人過去問題不大。

然而背著一小孩,蔣深果斷轉身,往山上跑。

山間霧氣濃鬱,樹木拔地而起。

一輪殘月高掛中空,稀薄的月色灑下來,不光沒能照亮前路,反而使得萬物愈發虛幻,仿若一場永無止境、無法掙脫的噩夢。

砰,砰,砰。

槍林彈雨落在腳下,蔣深判斷出,敵方有備而來,人數至少在十個以上。

其中不乏練家子,開槍準頭、追擊速度都不容小覷。

——得找個地方把這小孩藏起來。不然被追上,誰都逃不了。

越是關頭越是冷靜。

蔣深思緒明晰,健步如飛,在黑夜中猶如一頭更黑的豹子,在密林間穿梭自如,利用地形一次次將對方甩在身後,拉長間距。

薑意眠一直沒有說話。

她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無法提供有用信息,現在並沒有說話的必要,更沒有條件。

凜冽的風像刀子刮在臉上,山路陡峭,這具身體承受不住顛簸,胃裡酸水翻天覆地的翻湧,連喉嚨都受到侵蝕。

空氣裡裹挾著腐爛的味道,草木,泥土,錯亂的腳步聲被漸拉漸遠。

始料不及地,蔣深刹住腳步,將薑意眠放在一道不起眼的下坡,一片海藻般的矮灌木中。

“彆出聲,不要動。”

他喘著氣,迅速脫下衣服,蓋在她的腦袋上,包住大半個身體。

接著問:“薑意眠,你敢不敢拿槍?”

他問得低沉有力,一個字,一橫一豎都透著錚錚殺意,仿佛問得不是槍,而是薑意眠,你敢不敢殺人。

薑意眠沒有猶豫,平靜地回答,:“敢。”

“很好。”

蔣深沒說廢話,掏出配槍,確認有彈指示器,上抬保險柄。

把槍塞進薑意眠手裡,他握住她的拿槍的手,一整隻左手,粗糲得如同砂礫表麵,厚繭叢生,掌心還有一道斜斜的疤。

這也是一雙殺過人的手。

薑意眠感覺到他的靠近。

額頭抵著額頭,鼻尖相碰,他的另一隻手捧住她的臉,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肅殺。

“64式□□,8顆子

彈,保險已經開了,一按扳機就發射子彈。”

“這樣握著。”

“記住!保持冷靜,不要鬆手,小心走火,聽清楚聲音再行動,絕對不準傷到自己,不準傷到自己人!聽到沒有?”

薑意眠點點腦袋,暗色裡隻見她一雙淺色的眼睛,亮得驚人。

“不要怕,等我回來。”

蔣深心頭一軟,手掌放在她的頭頂,揉了揉亂發,眉眼間罕見的溫柔,一如天上疏落的星。

“乖。”

他破天荒地寵溺。

而後毫不留戀地起身,奔入漫漫無儘的夜。

*

一共有兩批人。

第一批兩個,想也不想地尾追而上,一個眼神都懶得分給灌木叢。

第二批兩個,形同不成器的掃尾部隊,提著兩根鋼管,東翻翻,西找找,四處搜尋漏網之魚。

他們很快來到薑意眠的附近。

其中一個,甚至已經踩在警戒底線上,離她的藏身處僅有三步之遙。

薑意眠閉上眼睛,捕捉世間一切聲音,槍口細微轉向一個角度。

蓄勢待發。

“這什麼東西,喂,過來看看!”

男人抬腳,扳機微動,一切被另一道聲音叫住。

“彆去了,回來!”

同伴的阻止,男人不理解,“我說這有東西,你聽不到?”

結果對方態度比他更惡劣:“你他媽瞎?說了彆動這個,命還想不想要了,趕緊跟我上去,找帶頭那條子!”

“操,之前可沒提這事兒!當買菜呢,挑挑揀揀的!”

男人往地上淬一口口水,罵罵咧咧朝同伴走去。

他們所謂的這個,薑意眠想,十有八/九在指她。

為什麼?

不重要。

儘管現在出去有危險。

可現在不出去,危險的就是蔣深。

他連槍都沒有。

思量過後,薑意眠耐心等了一會兒,徑直站起來,往山下走。

前頭那個男人不經意回頭,見她地鼠似的突然從地裡冒出來,怒極反笑:“老子混江湖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麼膽大的瞎子,找死呢這是?不能弄死你,老子還有一千種法子讓你哭都哭不出來。”

他抬腳要走。

同伴拉住,心裡直罵沒腦子的東西。

“你能不能瞪大你的狗眼,看看她手裡是什麼?”

什麼。

男人脖

子前伸,眼睛眯成兩道窄縫,才看清那不要命的東西雙手握槍。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她臉上不見一點兒表情,杵在月光下,竟如鬼滲人。

“真他娘的晦氣。”

一身雞皮疙瘩油然而生,他又吐一口唾沫,加快腳步離開。

薑意眠收槍,下山。

前些天連綿下雨,山路濕滑泥濘,走起來更不容易。

縱然再小心謹慎,三步一滑,五步一摔,在所難免。

何況她一個趕時間的瞎子。

半蹲著身體,扶樹樁,扶石頭,扶地上大把大把的雜草,有什麼扶什麼。

一段安靜獨處的時間,讓薑意眠逐漸發現,即使麵臨著生死危機,除了生理性變化,她的內心,好像沒有生過一絲恐懼。

她一定是一個追求刺激的人。

所以才敢進入這個遊戲。

那麼話說回來,她用什麼在遊戲?頭腦,身體?在遊戲中死去,又會怎樣?

“係統086。”薑意眠問:“如果我在這輪遊戲裡死了,會怎麼樣?”

對方秒答:【非多生命模式副本死亡,視為任務失敗。】

半天沒有下文,再問:“任務失敗的下場?”

【永遠留在遊戲。】

“以什麼形式?”

係統緘口不言,果然不輕易泄露機密。

換個問題:“在說出真凶名字之後,我可以立刻離開副本?”

【回答正確,完成任務,即刻抽離。】

好,確定了。

遊戲就是遊戲,永遠不會有無風險的副本。

這個副本限定條件是,一月一次作答機會,過時作廢。

要是信心把握好時機,大可以自作誘餌,鋌而走險,關鍵時候再來一招金蟬脫殼。

當然。

如果耐心不足,濫用回答機會,之後身處險境,就算獲得真凶名字,也難逃一死,任務失敗。

今天是2003年1月15日,薑意眠進入副本的第21天。

還剩九天。

九天內一定還有突發事件。

懷著莫名的篤定,一分一秒,大半個小時過去,終於下了山,走到有信號的區域。

小巧的翻蓋手機揣在兜裡,薑意眠一個鍵、一個鍵輸入號碼,按下撥打鍵。

電話通了。

“喂,你好,這裡是浪漫港公安局,你有什麼事麻煩報一下姓名,地址——”

接話員

脫口而出模式化的開場白。

薑意眠打斷他,直接甩去九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