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詭談社(2)(1 / 2)

吱呀——, 好似受到一股無形的力,上了鎖的寢室門緩緩向內打開。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首先朝右邊走去, 靠近小魚的床位。

小魚一把掀起被子, 蒙住腦袋,甕聲甕氣道:“南無阿彌陀佛,黑無常白無常牛頭馬麵閻王爺, 拜托拜托, 我薑小魚從小到大行得端坐得正,沒乾過什麼壞事。再說了我在地下也是有人的, 老爸老爸快救我, 妖魔鬼怪快離開……”

隔著被褥嘰裡咕嚕一通念,那詭異的腳步聲微頓, 果真走向下一張床位。

小魚的鄰鋪是眉眉, 她默不作聲撐了許久, 腳步聲也在她身邊停了最久。

一直堅持到小魚出聲詢問:“眉眉, 沒事吧?”她憋不住似的發出一陣壓抑的啜泣聲, 腳步隨之走開。

輪到李婷婷, 不知她往地上丟下什麼,發出咣當巨響。

腳步聞聲掠過她,徑直往前走。

啪嗒, 啪嗒。

一股冷氣吹過發梢。

那個腳步聲在床邊停下, 縱然沒有睜開眼, 薑意眠也能感覺到一雙積滿惡意的眼,正黏在她的臉上四處打轉。

下秒鐘,床鋪劇烈搖晃起來,床尾猛地下陷, 分明有什麼東西爬上了床。

像蜥蜴,也像蜘蛛。

不知名的生物四肢細長,表皮覆滿褶皺,沉重的軀體宛若巨大蟒蛇,一瞬鑽入被窩,貼著腳尖,從底部沿著身體往上攀爬,凡過處皆留下黏膩的絨毛觸感;

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如野獸般腥臭,一口氣吐在脖頸,冰冷徹骨,激得渾身汗毛豎起、脊背生涼。

就是現在,薑意眠睜開雙眼。

身上那團扭曲的黑霧突然發出無比刺耳的尖叫,頃刻化為虛無。同時,寢室外一道黑影一晃而過。

真的是什麼東西?

學校裡藏著什麼秘密?

必須儘快弄清楚。

“薑意眠?!”依稀聽著動靜,小魚不敢睜眼,躲在被窩裡低聲嗬斥:“你乾什麼?彆亂動!信我,忍忍就行,不看不聽不動,那東西拿我們沒辦法!現在出去可不知道會遇到什麼!”

“不用擔心,我去一下廁所。”

她毫不猶豫地追了出去。

走廊又長又深,正對麵一排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黑洞洞的陽台及窗戶仿佛一雙雙陰鬱的眼瞳。

那道黑影無聲無息,速度極快。薑意眠一路追到六樓,直到樓梯轉角處驚鴻一瞥,念出一個名字:“裴一默?”

黑影動作一頓。

“裴一默。” 這次口吻相當肯定。

黑影遲緩地、一點一點轉過身,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瞳孔尖細,麵皮青白;

它被徹骨的寒氣包圍,一身難以分辨款式的裝扮黑漆漆,不知道怎麼弄濕了。

衣角滴滴答答落著水不說,褲腳更是短了一截,裸露在外的腳踝瘦得仿佛隻剩骨頭,生生踩在一灘汙水之上,腳趾頭凍得通紅。

饒是如此,那張精致的臉上沒有任何反應,活像被擺在櫥窗裡展示的、漂亮卻驚悚的玩偶。

這樣矛盾的存在,除裴一默彆無他人。

終歸不是其他危險人物,薑意眠放下戒心,靠著扶梯問:“你怎麼在這?”

她想弄明白,他的出現僅僅是意外,還是係統聽取玩家反饋的結果。

可裴一默神色迷茫,木呆呆地盯著她看了許久,瞳仁漸漸擴張成圓形。——這讓它變得無害、乖巧很多。

它張開嫣紅的唇瓣,又慢慢閉上,最終隻是僵硬地轉動脖子,搖了搖頭。

似乎它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在這。

“不能說話嗎?”

上上個副本的蛇堪稱遊戲旅途裡為數不多有好感的存在,薑意眠原本就對它抱有些許歉意。

沒想到短短兩個副本過後,它會落得這副狼狽的模樣,看得她心情複雜,莫名有種自己胡亂丟棄家養寵物、不負責任,才致使一切發生的感覺。

“沒關係,你可以點頭或者搖頭。”

她放慢語速:“還記得嗎,我們在彆的地方見過。那次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上次……指的是當然就是諸神副本。為了完成任務,她曾經下命令,要求它永遠等待一個不會歸來的人。

裴一默沒有說話,也不能說話。

但它記得的。

永遠都不可能忘記。

隻不過它始終是那條懵懵懂懂的蛇,表達能力有限。

即便心裡滿是恐懼、難過與重逢的欣喜;即便表皮之下的情緒激烈得快要將它淹沒,可它真正能做的,不過是乖乖走到她的麵前,低低垂下腦袋。

兩隻眼睛紅紅的,一副做錯事情,又委屈又可憐的樣子。

唔。

難得生出幾分無奈,薑意眠摸摸它的腦袋:“剛才是你發出高跟鞋的聲音走來走去嗎?”

裴一默連連搖頭,像淋濕的小狗一樣。見水滴噗噗濺到她身上,又趕快伸手過去一下一下地擦。

它體溫低得像冰塊,不過力道控製得很小心,擦拭的動作既笨拙又溫柔。

權當做小孩玩鬨,薑意眠任它在臉上抹來抹去:“那是誰?去哪兒了?被你嚇走了。”

裴一默張了張嘴,讓人不禁想起它老本行:“吃掉了?”

點頭。

“那東西是人嗎?”

搖頭。

想起那東西給人的感覺,以及洗浴間經曆:“學校裡有很多這種東西?”

點頭。

“其他人能不能看到?”

點頭,搖頭,大概是時而能看到、時而不能看到的意思?

裴一默在她手心裡寫下歪歪扭扭的一個字:——鬼。

而後拿手指頭指自己:它也是鬼。

幾個回合下來,薑意眠大致摸清自己的處境,也驗證裴一默擁有上個副本的記憶。

加上其他細枝末節,基本可以確定所有二次出現的副本人物都具有相應的前副本記憶。

此外,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裴一默,你聽過係統和遊戲嗎?”

她抬起胳膊,柔軟的掌心覆蓋在它冰冷的手背之上。

“係統說通關遊戲能實現願望。”

微微仰頭,直直看著它,眼裡隻有它,“但是也有人說這是騙局,我被騙了。根本就沒有通關的可能,我會永遠被留在遊戲裡,一直、一直玩下去。”

“我不知道該相信誰,你是怎麼想的?覺得誰說的才是真話,究竟有沒有辦法離開遊戲?”

她問得如此認真,充滿信賴。

汪汪的一雙眼裡溢滿疲倦,仿佛一瓣豔麗的薔薇花瓣,即將枯爛消逝。

裴一默沒有見過這樣的薑意眠,因為作為諸神之子的她總是平靜而冷淡,遙遙不可及的。

那時候它好失落,覺得自己可有可無。

現在她看起來很需要它,它卻更失落了。

“不,要。”

還以為是自己不好,是自己的手太冰、太臟或者太笨,才惹得她不開心。慢半拍地眨著眼睛,它收回手,用力發出一個個平板模糊的氣音:“不擦,不要,不高興。”

一連三個不字,薑意眠神色不變:“你知道怎麼樣才能真正離開遊戲嗎?”

裴一默花了點時間來理解這個問題,搖頭。

“不知道,還是不願意告訴我,或者不能告訴我?”

搖頭,搖頭,又點頭。表示它確實不了解遊戲,即便了解,也礙於某種限製,不能說。

“眠眠,不,生氣,裴一默,聽話。”

裴一默伸手碰一碰她的尾指,輕輕地,想拉住,又不敢。

早料到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選擇套裴一默的話,隻為了進一步試探真相而已。

回過神的薑意眠安慰道:“沒有生氣。不過我該回寢室休息了,你呢?你在哪裡睡覺?”

裴一默不吭聲。

幽微的月光下,它像一抹立體的影子,亦步亦趨,不肯離去。

寢室共有四張雙層床,上鋪鋪著床,好像大家都默認空著的下鋪用來擺放雜物。

薑意眠想了想,“你可以跟著我回去,但是隻能睡在下鋪。而且裡麵住著女生,你是男生,所以絕對不可以亂走、亂看、亂碰東西,也不可以讓她們發現你,知道嗎?”

裴一默很乖地點頭。

回到寢室,門還開著,小魚掀起一角被子,小心翼翼地問:“是你嗎,意眠?”

“是我。”

“你怎麼去了這麼久,嚇死我了,沒碰見臟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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