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籠中的鸚鵡(11)(2 / 2)

其中還得算一份劉婆婆的功勞:她巴不得秦狗與他養賤了的小寵鬥上。就算不能鬥得要死要活,好歹氣一氣那個病秧子,氣得他惱怒吐血、臥床不起最好!

消息由此經傳,有關錢財的事兒,就是神仙下凡也壓不住一些人蠢蠢欲動的心。湖心苑的小牌桌很快火爆起來,一天到晚都有偷偷摸摸跑來打兩把的傭人。

第五天夜裡,就在她們關門玩得起勁,太太快要輸光一抽屜首飾時。

秦先生總算舍得露麵了。

甫一進門,滿苑的嬉笑怒罵,反稱牆邊一排枯草爛花,要多淒苦有多淒苦。

屋裡燈影幢幢,香萍推門進去,隻見太太傭人胡亂地挨上一個桌,桌角堆著數不勝數的瓜子果殼。

太太這兒往常不用留聲機,便是要用,放的膠片也是先生精挑細選過的高雅樂曲。殊不知今日哪個不要命的,膽敢弄來一些低俗放浪的曲子,嘈雜得很,烏煙瘴氣得很!

“誒,太太,你又輸啦!”

“這條項鏈給我伐?太太,輸給我了哦!”

“行了行了,你們贏夠沒,該是我打了吧?”

一聲高過一聲,儘數淹沒在靡靡之音裡。

香萍聽得心驚肉跳,一麵暗罵小婷這個不懂事的丫頭,一麵擠進屋子,撥起唱針。

音樂戛然而止。

滿屋子的喧嘩持續一刻,有人回過頭來,立馬噤若寒蟬。

“先生來了!”

“先生來了!快彆打了!!”

有人壓著聲兒拚命比手勢,刹那間,寂靜如波浪一般從這段傳到那一段。

見錢眼開的傭人見了災難躲得也飛快。薑意眠被推出來,身邊隻有小婷忠心耿耿,又驚恐地拽著她的胳膊,半個身子擋在她麵前。

秦衍之就在院子中央。

伶仃月光灑下來,腳下一團模糊的影子。

麵容足以稱得上英俊,不過更適合的一個詞是成熟。

他的眼窩很深,上揚的眼角邊幾道細細的的褶子,眼下一圈淡淡的青色,幾道淩亂的線條,都無礙於他的俊朗。隻稀釋了麵相上過分咄咄逼人的鋒芒,藏起年輕人才有的輕狂,使他有了一股下沉的、深沉的力。

當他雙手交握,手肘支在扶手上,語氣平靜地問:“你在做什麼。”時,就沒有青年的輕佻張狂,也不至於死氣沉沉。而是一種相當具有分量、重量的質問,嚴肅且嚴厲。

“先、先生都是我——”

小婷急急忙忙地想要頂罪,被他一眼掃退了。

“我問的是你。”

他直直看著她,不想再問第二遍。

以前她從未讓他問過第二遍,世上也沒多少人受得住他的第二遍、第三遍。

薑意眠的回答是,歪頭露出手心裡的一顆麻將,杏仁形狀的眼睛輕輕彎起來。

「魚是我吃的。」

「花是我剪的。」

「壞你規矩的人就是我,你想怎麼樣?」

他從她的笑裡看到濃鬱而刺目的挑釁,如見另一個人。

“看來是子白把你帶壞了。”

淡然的字句落下,這還是秦先生頭一回當著彆人的麵談起這段扭曲的三角關係,把薑意眠與季子白這兩個名字、這兩個人物放在一起說。

如同戳破了所有人都秘而不宣的泡泡,發臭的餿水從裡麵流出來,機敏的人已經嗅到危險的味道,心跳如擂鼓,連呼吸都刻意放得虛無。

他們慌忙低下頭去,獨她筆直迎著他的注視。

接著,眾人便聽到秦先生點名道姓地說了一句:

“薑意眠,你需要一些懲罰。”

*

熟悉的祠堂,熟悉的罰跪,負責監督的依舊是劉婆婆。

她撚著佛珠,念得卻不是佛語,而是翻來覆去地:“當殺不殺,自討苦楚。”念一次,抬起皺巴巴的眼皮瞟薑意眠一眼,用心昭然若揭。

意眠不聽,也不跪。

畢竟叛逆就要叛逆到底,一挨訓就變老實才是崩人設。

不顧劉婆婆明裡暗裡的警告,她跪了不到三分鐘。

前腳秦衍之走了,後腳她明目張膽地坐著。到了月落星沉的點,犯困了,還地把幾個蒲團推進角落,圍在一起,躺下就睡。

許是為所欲為的體驗著實新鮮暢快,這回總算睡了個好覺。

清晨醒來時,祠堂裡隻剩下她一個人,身上還披著一層薄毯。

想來也不可能是劉婆婆好心給的,所以應該是戚餘臣,除他沒有第二個人選。

跪了祠堂,麻將被沒收,之前的事不了了之。

這一係列出格的行為,最大的好處就是讓秦先生發覺,他新回來的太太已然換了一副性子,越是無所事事地受拘束,越能翻天攪地的搞破壞。於是破天荒地組織了一場家宴,沒說用意,隻讓養子們全部回來用個飯。

但向來不喜吵鬨的父親,怎麼可能無事辦宴?

少爺們心眼一轉,心猜這是要分割老七手裡的權勢了,忙不迭打扮周正,笑著前來赴宴。

家宴當晚,秦宅的廳堂亮起。

秦衍之還沒來。照他的意思,傭人們將太太、八少爺、千裡迢迢趕回來的大少爺、二少爺依次排在左手邊的位置上,餘下的三四五六、四位少爺分彆以排名順序坐在左邊。

這麼一來,好似就劃分出了兩個區域。

其他人都是守規矩的,獨獨一個未過門的太太、瞧不出名堂的八少爺竟破例提拔。

許多人發現了貓膩,隻是掛著笑,不願做挑事的那個。

偏二少爺損了一隻眼後,性子愈發地沉不住氣,當下將一條手臂搭在椅背上,似笑非笑道:“八弟近來在家裡住得可好啊?多年不在上海,這一回來就得了父親的眼,一頓飯的位子就能越過我們幾個。嘖嘖,說起來真是我們這幾個做兄弟的不爭氣,要是將來你接了班,可彆忘了提拔我們一手啊。”

大少爺信奉少說少錯,一慣不參與口舌之爭。

四少爺的心有些活絡,也笑嘻嘻道:“這還用說?老八一看就是個重情的!”

五少爺低頭裝作打量菜色。

六少爺同二少爺有過給齟齬,見狀頂了一句:“二哥彆氣餒啊,又沒哪條規矩說,不準獨眼的接班不是?”

後者被踩中痛處,順話輕嗤:“六弟放心,待我當家作主,一定好好關照你。”

“我還真想仰仗二哥,可惜當日你領了那麼多人,不但沒能製伏老七,反而被他捆成那哪副模樣。到了最後還得靠我們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妹上陣殺敵,傳出去要人笑掉大牙吧?”

“這一聲小妹叫得真好聽,有本事你接著叫?”

……

一來一往地,漸漸變成兩個人的戲。

一張桌上八個人,八樣心思,隻三少爺一個人直勾勾盯著並肩坐著的小太太與八少爺。腦海裡不斷翻騰著那日他在火車上的見聞,心是火熱的,身體也熱,連嗓子都不禁乾渴了。

可這兩人明麵上一聲不吭。

一個美豔失意地坐著,像獨自盛開又要枯萎的花;一個臉色冷淡地望著遠處,似乎嫌他們太過吵鬨。她們相互之間不說話,不對視,好像衣服角都不願意挨到對方,怎麼會這樣呢?

她們、她們不該有點情不自禁嗎?

倘若真是乾柴烈火的纏綿愛情,不該再親密點嗎?

三少爺滿心焦躁,卻又不明白自己在躁什麼。

他要的是秦門,要賬本,這兩人不過是棋盤上兩個最微不足道的卒,在意他們做什麼?

——但是他們要替他偷賬本!

心底冒出一道尖銳的聲音:他們自稱緣定三生的小情人,要擺脫秦衍之,因此跟他合作!那麼他當然有必要在意這份合作的真假,理該確認一下他們的真情!免得不小心被出賣!這是名正言順的行為!

對,名正言順的!

躁意微微有所緩解,但始終熱烈。

他幾乎著了迷、入了魔地看著他們。眼珠瘋狂圍著他們打轉,蒼天有眼,終於被他找到一絲不對勁:

他們的手不在桌上!

兩個人,四隻手都不在鋪了桌布的桌上,那它們能在哪兒呢?

答案簡直呼之欲出!

“啪嗒。”三少爺的筷子落了。

用不著傭人上前,他搶先說:“我自己來。”

傭人們識趣退下。

他緩慢地、滿懷期待彎下腰,腦袋鑽進暗紅的絨布裡,往對麵一窺——

小太太今日著了一身鵝黃色的旗袍,水一樣薄軟曼妙的料子,衣長很長,隻露出一截纖細的腳腕,上頭還係著銀鏈子,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這是所有人都曉得的。

而他所親眼瞧見的,是那層布料被撩起來,對折蓋在她的膝蓋上。

兩條且白且細的腿是稍稍分開的。

一條微微踮著,腳跟脫了鞋,腳尖又勾著鞋帶漫不經心地搖曳;還有一條要抬起來一些,要浪蕩一些,居然壓在身邊那個男人的膝上。

線條俏麗的小腿像極了枝蔓蜿蜒的菟絲花,攀附著那人的腿,兩根圓潤的腳趾夾著他的白襪,一下一下地往外拉扯,又探進去摩挲。

此外,還有一件事是他萬萬想不到的。

他做夢都想不到她們有這樣的大膽!這樣的放浪!竟敢在人來人往的廳堂裡——!

太可恥了!太下流了!

但凡早幾十年鬨出這等事,她們都該浸豬籠,一同活活溺死在汙水裡才對!

三少爺為她們的快活與墮落感到不快。

他憤憤地抬起頭來。

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第二次掉了筷子,再次壓下身偷看。

——沒錯。

他沒看錯。

秦家小太太的裙擺根處有些凸起,是半隻手的形狀。

——戚餘臣把他的手放在那裡。

這個念頭好似一道驚雷,三少爺頓時感到渾身血液猛地躥上了頭頂。

而後嘭的一聲。

炸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忘了提前預警,秦衍之是有點抖s的設定,我還挺喜歡的,難道是詭異的xp?

不喜歡也沒關係,他沒有過度的親密戲,最大的作用就是反複被綠這樣(?)

以及三少爺!你在想什麼!你好臟哦!指指點點.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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