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1 / 2)

一品太醫 少地瓜 12109 字 3個月前

見有個家丁還要揮拳頭,洪文來不及多想,直接一個箭步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往後一扯一扭,使巧勁把人推了個狗吃/屎。

那哇哇大哭的孩子掉了兩顆乳牙,嘴裡滿是血水,嘴唇也磕破了,半邊小臉兒高高腫起,好不淒慘。

洪文看得難受,小心地給他擦乾淨血汙和眼淚,又查看是否還有彆的症狀。

打狗還得看主人,奴才被人當街毆打就是主子臉上無光,打孩子的公子哥兒怒道:“哪來的野小子?竟敢來管大爺的閒事!”

洪文往後一瞪,四目相對都認出彼此。

“好小子,原來是你!大爺不去找你的麻煩就夠了,如今竟自己撞上門來!”那人冷笑道。

洪文記得當日去給定國公府老夫人把脈時,這人就坐在薛雨旁邊,必然是她同胞兄弟。

定國公世子膝下有兩兒一女,長子正是當日那孕婦的丈夫,想來眼前這人就是次子薛涼。

這人正是薛涼,他本來跟狐朋狗友約好去吃酒作樂,又叫了幾個絕色妓/女唱曲兒作陪,誰知臨出門前卻被母親派來燒香供奉,心裡正不痛快,偏又被個小孩兒弄臟衣裳,一腔邪火都順勢撒了出去。

眼見跑來拉架的竟是當日公然對祖父不敬的毛小子,自然新仇加舊恨,打定主意老賬新賬一起算。

洪文皺眉道:“衣裳雖然貴重,到底是有價之物,或賠或洗都好。再說你們這些人出門必然帶著替換衣裳,找個地方換了就是,何苦作踐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薛涼手持馬鞭指著他罵,“扯你娘的蛋,你也配管小爺的閒事!”

又對一乾家丁悍奴咬牙切齒道:“來呀,給小爺打這個不知好歹的狗東西!”

這會兒孩子他爹也鑽了進來,見薛涼奴仆成群氣勢洶洶,洪文身上卻不見半點華麗之色,恐怕沒有什麼背景,如何與人相爭?忙忍氣吞聲勸道:“算了吧,孩子長長就好了,莫要因犬子惡了貴人。”

洪文聽了這話,不由又愛又恨又氣,“話不是這麼說,天子腳下難不成還沒有王法了嗎?”

“王法?”薛涼不怒反笑,叉著腰道,“老子就是王法!給我打!”

定國公府的奴才們素來仗著主子威勢作威作福慣了,巴不得一聲兒,立刻就要來打。

洪文將那爺倆護在身後,才要還擊,卻見嘉真長公主留下的侍衛從人群中一躍而出,三拳兩腳將那一群惡奴打翻在地。

“放肆,誰敢動小洪大夫!”

說罷,飛起一腳將個刁奴踢在薛涼身上,一主一仆齊齊摔成滾地葫蘆。

薛涼被砸得頭昏眼花,倒地時掌心都被擦破了,身上也有好幾處火辣辣的疼,怒火直衝天靈蓋,“反了反了,你又是哪裡來的雜碎!”

那侍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隻轉身問洪文,“您沒事吧?”

洪文搖搖頭,先去給那孩童包紮。

小孩哭得一抽一抽的,卻還抽空去安慰父親,“爹,您彆氣,我乖,以後都不吃糖葫蘆了。”

當爹的嘴唇顫抖,忙撇開臉飛快地抹了下眼角,“是爹沒本事。”

人群中又鑽出來一個漢子,“天子腳下竟有這等狂徒!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洪文下意識瞧了他一眼,竟是謝蘊那位部下,心道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難怪謝蘊肯這樣替他奔走,果然是條好漢。

這裡圍觀的人沒有一千也有三百,雖不少人看不下去,卻也隻敢在人群中竊竊私語,像他這樣當麵站出來的竟沒有一個。

此時的薛涼已然失去理智,一把推開過來攙扶的奴才,“敢打我?都給我綁了,叫你們不得好死!”

他一身錦袍在地上滾得皺巴巴的,又沾了泥土,攢金絲寶珠發冠也歪了,赤紅的眼底淬出怨毒的光,宛如厲鬼。

那漢子立刻雙臂張開擋在洪文麵前,“今兒就算豁出這條命,也絕不能讓你動這位大夫一根毫毛!”

他自然知道洪文的身份,想著若非因自家的事,洪文也不會卷入這場風波。好男兒敢作敢當,事到臨頭豈能坐視不理?

許多事情就差一個帶頭的,有這漢子一番言行,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

“這是不給咱們活路啊!”不知哪裡突然冒出來一句悲憤的呼喊,“跟他們拚了!”

“就是,有本事把咱們這幾百號人都綁了!”

來義診的多是窮苦人家,平時既沒有門路請名醫,也付不起高昂的藥費,隻能熬日子掙命。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一個不要錢的神醫,偏半道裡殺出來這麼個煞星,生生把最後一點希望給斬斷了。

他們日日辛苦勞作,從沒奢求過什麼,難不成連活著都不許?

左右都是個死,不如跟他們拚了,好歹也拖個墊背的,好叫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爺們知道知道咱們也是有血性的。

此言一出,登時激起眾憤,好些人都瞪著猩紅的眼睛圍上來,把薛涼嚇得連連倒退,“乾什麼乾什麼?你們這些刁民是要造/反嗎?”

定國公府一行人固然聲勢浩大,可又哪裡比得上廟會上的百姓人多勢眾?

又有人喊:“你不叫我們活,你也彆想活!”

“忍了半輩子,今兒不忍啦!”

“就是!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這條賤命值什麼!”

可巧這時附近巡邏的人聽見動靜進來,“何人在此喧嘩,還不速速退下!”

薛涼一看來人,心中大定,“呂捕頭,你來的正好,這裡有人要煽動刁民造/反呢,你快將他們拿了!”

那些衙役如何聽得造/反二字?當即把臉一拉,手按刀柄就要去看始作俑者。

誰知一看是洪文卻愣了一回,轉頭對薛涼小聲道:“薛二爺,可是誤會了?這位好像是個挺厲害的大夫,方才治好了不少人呢。”

薛涼把眼一瞪,“老子還會糊弄你不成?難不成如今你們也不把我定國公府放在眼裡?”

人群中有聽見“薛二爺”的,再打量下薛涼一行的陣仗,當下猜出三五分來。

原來是定國公府的爺們兒,難怪……

再看向洪文和那對父子時,眼中已帶了同情。

罷了罷了,誰叫你們倒黴,惹誰不好,偏惹上這樣的貨色。

想呂捕頭不過區區一個捕頭,怎敢跟定國公府這種龐然大物相抗衡,一聽薛涼這話,禁不住渾身冷汗直流,忙抱拳作揖,“二爺息怒,小人這就去辦。”

他常年在場麵上行走,對於薛涼的脾性為人頗有耳聞,又看周圍群情激憤,約莫是不知哪個倒黴蛋觸了這位二公子的黴頭,若自己不做出點什麼來,隻怕難過這一關。

可若真就照著薛涼的話把人給下了,又覺得有點對不起良心。

何況他記得剛才好像還有幾位舉止不凡的富家子弟陪洪文一起,京城藏龍臥虎,說不得又是一段關係,便想刀切豆腐兩麵光,兩邊混個人情,於是衝著洪文使個眼色,“這位小兄弟,冤家宜解不宜結,不如你今兒就跟二爺賠個不是,咱們就此揭過,如何?”

原本因為方才那中風老漢的事,洪文還對呂捕頭頗有好感,可見他此時助紂為虐,不由大失所望,“你乃公門中人,本該為民做主,可匆匆趕來一不分情由,二不問曲直,張口就要我賠禮,難道地上滿臉是血的孩子看不見嗎?你所做所為所言所行,可對得起朝廷栽培,對得起身上的官服,對得起百姓們的信任?”

周圍百姓們也紛紛出言道:“是啊,呂大人,你怎麼能這樣呢?虧得我們素日裡以為你是個好的。”

“官官相護啊,這可如何是好?”

“天子腳下就這樣猖狂了嗎?”

那呂捕頭原本還對洪文有點歉意,此時聽了這一通說教,難免私心怪他不通情理。又見不少百姓也跟著譴責自己,越發惱羞成怒起來,“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子,本官本是好意保你,你竟這般不知好歹!”

洪文最是吃軟不吃硬,聽了這話就梗著脖子道,“我竟不知天子腳下還有這樣沒有王法的事!有膽子你就來拿我,咱們去公堂上辯個痛快!”

鬨就鬨,誰怕了不成?

頂了天去告禦狀,他就不信隆源帝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呂捕頭心頭火起,才要動手,卻見一個侍衛打扮的青年突然亮出來一枚眼熟的腰牌,“誰敢?”

他滿腦子熱血頓時涼了個徹底。

是啊,他一心隻想討好薛涼,卻忘了方才洪文一行人亮的是禁軍腰牌……

壞事壞事!

他們這些公門中人平時看著挺威風的,可在禁軍麵前根本不夠看,如果人家真要追究,隻怕非但不能兩頭討好,反倒裡外不是人呢!

思及此處,他不禁暗恨自己腿腳快,早知就裝聾作啞不過來了!

一看那腰牌,薛涼也是心頭一淩,洪文不過區區七品吏目,又是個人儘皆知的野路子,怎配禁軍相隨?難不成是皇上派人在此義診?

他不禁麵上泛白,下意識往四下看去,又隱隱覺得不對。

不對,這說不過去,若真是宮中義診,何必藏著掖著,怎麼可能隻有一個小吏目?彆的太醫也好,該有的陣仗也罷,一概全無……

想到這裡,薛涼又心頭大定,譏笑道:“禁軍又如何?滿京城常駐禁軍少說也有二十萬,難不成老子見人就怕?那禁軍中還有跟著我祖父打天下的兵呢!”

更何況現在已是騎虎難下,今天這一出早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來日一傳十十傳百,若自己就此罷手,怕是不出半日,整個京城都要知道他堂堂定國府的嫡出二公子被一群刁民嚇得落荒而逃…

人生在世,如果連麵子都留不住了,活著還有什麼趣?來日他們定國公府又如何在京城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