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2 / 2)

一品太醫 少地瓜 11361 字 3個月前

“等會兒還要治病的,吃了酒手不穩,今兒就算了。來日等您好了,或是馮大哥娶妻生子,還怕沒有酒吃嗎?”

眼下馮大娘最愛聽的恐怕就是這話了,自然無有不應,又瘸著腿去屋裡撈自家醃製的小鹹菜和鹹鴨蛋。

馮勇就對洪文笑,笑得眼眶泛紅,“多少年沒見我娘這麼高興了,若不知道的外人瞧了,還當你是他才回來的兒子呢!”

“會好的,”洪文拍著他的肩膀安慰,又得意洋洋道:“不過這事兒你也嫉妒不來,誰叫我討人喜歡呢?”

兩人就都笑起來。

洪文說自己喜歡吃豬肉確實是真話。

早年他跟師傅在外行醫,時常風餐露宿三餐不繼,彆說肥嫩豬肉,一連十天半月不沾葷腥的時候多著呢!

況且馮大娘這肉做的確實好,一應油脂都燉化了,好大一塊擱在盤子裡顫顫巍巍,日頭影下反著醬紅色的光,濃鬱的湯汁都掛壁,香氣宛如實質縈繞不去。

洪文本想用筷子去夾,誰知稍微用大了點力氣,那肉直接就豆腐似的碎了!隻好用勺子挖,一口下去連湯帶肉拌著麵條真是絕了。

見洪文吃得香甜,馮大娘一顆慈母心頓時泛濫,拚了命的替他夾肉,又難掩得意的大肆舉薦。

“鹹鴨蛋也好,昨兒才開了罐子,正好流油!你瞧黃是黃白是白的,快嘗嘗,吃不完的就裝著走吧,好歹也是我的心意。

不是大娘吹,我這一手燉肉的功夫當真要的,洪大夫,你再嘗嘗這豬尾巴豬耳朵,外麵的肉雖然軟爛了,裡麵的脆骨和筋頭還在呢,咯吱咯吱正好下飯。這三街五巷的街坊們誰下了工不來買幾刀就酒?”

洪文果然大大方方夾了一條豬尾巴,入口香甜軟糯,舌頭輕輕一抿肉就化了,張嘴噗噗突出幾根短骨頭,牙齒縫裡都透著肉香醬香。

他吃的騰不出嘴來,隻好抽空衝馮大娘豎大拇指,兩隻大眼睛裡滿是讚歎。

真絕啦!

馮勇這個正經兒子反倒插不上嘴,隻好洪文吃什麼,他就跟在後頭吃,一連扒了三大碗麵條仍覺得不夠。

沒辦法,當兵幾年下來硬是把肚皮撐大了。

午飯吃到七成飽,洪文又在院子裡略活動了下,開始給馮大娘推拿。

挪動錯位多年的骨頭,想也知道不是好受的,洪文幾把下去,馮大娘的臉都疼白了。可她真不愧是獨自拉扯兩個孩子長大還能在京城掙下一份產業的鐵娘子,竟死咬著一聲沒吭。

“接下來我再這麼推拿兩天,把這骨頭縫活動開就能上模具了。”洪文擦著汗道。

天兒太熱了,稍微活動下就渾身濕透。

馮勇點頭應下,“明兒我就催人把這模具做出來,絕對耽誤不了。”

可巧謝蘊又提著四色點心來探望,眾人說了一回閒話,眼見日頭西斜,馮勇又親自將他們送出來。

從這裡回鎮國公府的路上正好經過何家,洪文就笑著邀請謝蘊家去喝茶,後者也不推辭,“隻是未曾準備表禮。”

洪文笑道:“若真拿我做兄弟就休提這話。”

何家院子裡眾人也剛吃了晚飯不久,老太太婆媳二人正在掛了果的葡萄架下作畫,筆墨濃淡甚是精妙,何青亭站在旁邊有一句沒一句指點著。

偏他又不精於此道,沒多會兒就被嫌棄。

老太太攆雞似的推著他道:“走走走,看你的醫書去吧。”

老頭兒討了個沒趣兒,自覺麵上無光,小聲嘟囔著走開。結果沒多久又溜達回來,伸長了脖子瞅一眼畫紙,“嘿,這野鴨子挺肥。”

何元橋的夫人噗嗤笑出聲。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白了他一眼,“那是鴛鴦!”

進門的洪文和謝蘊聽了這句,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何青亭老臉微紅,乾咳一聲,“我自然知道。”

老太太嘟囔道:“你知道個屁……”

老頭兒自覺丟了麵子,也有點賭氣,哼了聲就丟下老伴兒過來。

那頭何元橋正帶著一雙兒女認藥材,見洪文帶了客人回來,也趕來作陪。

謝蘊大家子出身,難得又從過軍,自有一派瀟灑不羈的氣概,何家人都很喜歡他。

平平和安安也難得安靜,窩在父親和洪文懷裡聽他講故事。

誰知才坐下不久,鎮國公府的人就找過來,說淑貴妃才賜了東西下來,叫他立刻回去。

謝蘊起身告辭,洪文親自送出門外。

他一走,平平就鼓著腮幫子喊:“以後我也要當大將軍!”

聽上去比大夫威風多啦!

何元橋捏了捏他圓滾滾的屁股,“你連藥材都偷懶不認,能吃得了習武的苦?”

空說大話誰都會,平平想也不想地喊:“當然能!”

何元橋就道:“那好,以後你天不亮就起床紮馬步,我再給你請個武師傅,頂著日頭騎馬、射箭、耍槍……”

平平臉上的小肉肉就跟著抖起來,偷偷吞下口水,弱弱地問:“那,那要是下雨呢?”

天不亮起床,那怎麼睡懶覺呢?

何元橋正色道:“下雨算什麼?古人雲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就算下刀子,你也要在屋簷底下練。”

安安同情地看著哥哥,“好辛苦哦。”

平平癟著嘴要哭,“那我不練了。”

誰知素來和氣的何元橋卻嚴肅道:“這事由不得你,趕明兒就早起紮馬步。”

話音剛落,平平就哇哇大哭著跑開了,圓鼓鼓的小肚皮一顛一顛的,“嗚嗚嗚娘,奶奶,爹壞!”

見平平像一顆球一樣衝出去,洪文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你何苦逗他。”

何元橋抱著女兒認藥,見她一樣樣記得牢靠,十分欣慰,“那小子仗著有點小聰明,素來浮躁,見一樣愛一樣,愛一樣厭一樣,還不如小幾歲的安安能沉得住氣。京城多錢權富貴,他這樣如何守得住?我若不儘早殺殺他的性子,早晚要吃虧。”

話音剛落,對麵就傳來老太太的笑聲,“你爹說得對,趕明兒咱就請個武師傅。”

一時間,整座院子裡都回蕩著平平的嚎啕大哭。

今天月色不錯,眾人說說笑笑正賞月時,才剛來過的鎮國公府下人去而複返,笑著抱下來兩盤香氣濃鬱的果子。

“這是貴妃娘娘賞賜的時鮮瓜果,一樣是荔枝,一樣是南洋貢品庵波羅果,爵爺說貿然打擾卻又來去匆匆,十分失禮,一點兒心意罷了。”

眾人道了謝,何元橋要給賞錢,那小廝卻笑著婉拒,也不多做停留,麻利地翻身上馬而去。

南方荔枝常見,那北方的名貴大酒樓上偶爾也有賣的,黃色豬腰子樣兒的庵婆羅果倒是稀罕,洪文湊上去一聞,“呦,什麼味兒?倒是香得很。”

他還沒見過呢。

何元橋笑著說:“那個得扒皮吃,裡頭的瓤兒又綿又軟又酸又甜,偏核還是扁的。”

見洪文一雙大眼裡滿是好奇和向往,何元橋笑了一場,伸手在盤子裡輕輕捏了一回,挑了個出來,“這個還略熟些,先切了嘗嘗。”

何元橋找了把薄刃小刀,果然麻溜兒削了皮。

大夫們切慣藥材,一般都刀工極好,切下來的果皮也又薄又平,一長條蜿蜒著不斷開。

一個庵婆羅果也沒多少肉,不過切成小塊大家嘗個意思。

洪文吃了,果然酸甜可口,比起酸杏醬另有一番奇異風味。

聽何元橋說剩下的還沒熟透,洪文再看時,眼中儼然已多了幾分真摯的期待。

好果子呀好果子,你們可得乖乖變熟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