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章(1 / 2)

一品太醫 少地瓜 14161 字 3個月前

洪文和何元橋狼狽逃回家, 何家人都沒來得及高興就被他們披頭散發的樣子震驚了。

老太太張了張嘴,老半天才憋出一句:“這,這是半路遭搶了嗎?”

問明白原委之後, 眾人都是啼笑皆非, 催著兩人去洗澡換衣裳。

等煥然一新出來,洪崖也回來了, 一看他們就拍著膝蓋哈哈大笑,非常沒有同情心。

洪文沒好氣地用屁股撞了他一個趔趄,“師父你去哪兒了?陛下還問呢。”

洪崖被撞得一張椅子三條腿兒高高翹起,可他藝高人膽大,愣是用僅剩的一條穩住了,得意洋洋道:“出城轉了圈,打了幾隻兔子。”

可惜這個時節的兔子都褪毛過夏天, 薄得要命,不然還能多幾張皮子。

洪文和何元橋就往廚房那邊看, 後者還道:“今年雨水勤, 草木也旺,也不知哪兒來了幾窩兔子,瘋了似的下崽兒, 城外土路上全都是坑,都是它們造作的。這兩個月都不知陷了多少馬車、崴了多少人的腳了, 真是夠嗆……”

洪崖點頭道:“可不是麼, 本來我還沒這個意思,誰知看見一群人正拿著枯草往兔子洞裡放煙,就跟著弄了一回, 不大功夫就拎了一串兒!”

隻要水草管夠, 兔子一年就能生七/八/九十胎, 一胎就能生好幾個,然後半年上下那些小兔子就又能再生更小的……兔子一旦多了,草不夠吃就會去啃莊稼,老百姓也叫苦不迭。

台司衙門外出巡邏的衙役們沒少崴了人和馬,為此還特意出台告示,鼓勵百姓們去捉兔子。

尋常百姓收入有限,一年也不大見肉,抓兔子既能吃肉又能攢皮子,所以就都去。短短半月下來,情況已經大為好轉。

老太太笑道:“已經叫人做上啦,天熱沒胃口,正好弄個麻辣兔丁開胃,多吃些飯。”

何青亭搖晃著蒲扇道:“難得他們家來,今晚也沒有大事,倒是可以淺酌兩杯。”

洪文聽了直擺手,“萬公公說有點事,保不齊今兒就來,我就算了吧。”

眾人手頭的活計齊齊一停,異口同聲道:“彆是賜婚的旨意吧?”

洪文瞬間變成蔫黃瓜。

何元橋噗嗤就笑了,“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洪文把隆源帝逃跑的事情一說,何青亭也有些無言以對,“真有他的……”

老太太笑道:“這才是心疼自家姑娘的做法,好孩子,你也不必著急,如今情義有了,大義也有了,宮裡最多磨你幾天,絕不會有變故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洪文鬆了口氣,“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話音未落,就見何青亭眯著眼睛看過來,他趕緊改口,“咱家裡有二寶,自然更加穩妥。”

何青亭哼了聲,老臉上頗為得意。

小孩子見風就長,才一年多不見,平平安安就大了一圈,洪文再想同時抱倆已經有些勉強。

平平就問:“什麼賜婚呀?洪叔叔你要娶媳婦兒了嗎?”

安安小聲問:“什麼是娶媳婦兒?”

平平瞅她,“你咋連這個都不知道?就是,就是一塊兒過日子唄,還要生小娃娃。”

安安在一群大人的笑聲中慢慢睜大眼睛,想了半日才詫異道:“洪叔叔要生小娃娃啦?”

說著,就去扒拉他,“哪兒呢?”

眾人笑得越發厲害,洪文將她抱起來,捏捏小肉手,“這活兒我可做不來,得是你們未來嬸嬸才做得。”

嗨,這麼久沒見宮裡的幾位皇子公主了,還怪想的。

安安繼續追問:“誰是我嬸嬸?”

何元橋摸了摸她的小辮子,“你未來嬸嬸可了不得,趕明兒見了就知道。”

若真論及血統出身,嘉真長公主可算如今大祿朝最尊貴的女郎,沒有之一。

平平扒著他的肩膀直蹦高,繼續問些童言童語:“為什麼要趕明兒?今兒趕不上嗎?”

“臭小子快下來,熱死了。”何元橋給撞了個趔趄,反手拍了拍他肉嘟嘟的屁股,“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多沉?”

平平蹬了蹬腿兒,大嚷不公平,“洪叔叔都抱著妹妹,你還是我爹呢,連背一背都不樂意!”

何元橋就衝洪文翻白眼,“聽聽,都是你慣的。”

晚上的主菜是麻辣兔丁,另有釀苦瓜、清炒萵筍、醬茄子幾樣時蔬,額外還有一人一碗加了黃瓜絲的雞絲涼麵,酸爽開胃。

夏天熱,傍晚外麵已經涼下來,屋裡卻還悶著,飯桌就擺在院子裡。家裡不缺大夫,院落四角都點了親手調配的驅蚊蟲的草香,雖然花木成片,愣是一隻蚊蟲都沒有。

頭頂可以透過茂密的葡萄架仰望星河明月,習習涼風伴著誰家的夜來香吹來,說不出的愜意。

何青亭頗有興致,抱了瓶珍藏的紹興酒出來,還沒倒上呢,萬生就帶著聖旨來了。

“呦,諸位開席夠早的,雜家緊趕慢趕,竟趕了個正好。”

眾人就都邀請萬生入席,後者婉拒,當場宣讀聖旨。

套話自不必多說,洪文卻有些傻眼,“讓我去上書房講課?!”

萬生笑著把聖旨遞過來,“彆急呀,陛下的意思是,諸位皇子和伴讀來日都是國之棟梁,總不能兩眼一抹黑,也該聽聽人世艱難。若要找人做這個,舍您其誰呀?您隻需每日上午去講一個時辰,下午該乾嘛乾嘛,並不耽擱。”

洪文明白了,幽幽道:“合著我拿一份俸祿乾兩份活?”

萬生:“……”

真要這麼說,倒也行……

這不是能者多勞嘛?

自古以來,您見過誰跟皇帝講究俸祿的!

洪崖也小聲嘀咕道:“……是挺摳哈。”

萬生:“……”

您就彆添亂了成嗎?

氣氛有點尷尬。

萬生乾咳一聲,強笑道:“話不好這樣講,陛下這不特意吩咐我送賞賜來了麼?您可是獨一份!”

因接連查抄、接手了許多寺廟道觀的違禁土地和財產,隆源帝也算發了個小財,尤其洪文等人治療瘟疫的差事著實辦得漂亮,賞賜格外大方。

洪文瞅了眼禮單,嗯,確實有被安慰到。

聖旨宣讀完畢,眾人又邀請萬生一同用飯。

萬生笑道:“實在不必客氣,在宮裡已經用過了。”

又打量著洪崖,讚不絕口,“果然好一派義士模樣,早就聽說洪大夫義舉,隻恨不得一見,今兒也算了了心願。”

洪崖拱拱手,大咧咧一笑,“快彆說這些話叫我臊得慌,不過是擔心這小子罷了。我在外頭野慣了,您實在不必跟人說,倒叫我局促。”

這就是要瞞著陛下的意思?萬生又看了他一眼,這才笑道:“先生不必過謙,是非曲直個人心中自有論斷……”

對洪文說:“今夜不必我上值夜,難得家來歇歇,我先去東街梨園聽兩出折子戲,等小洪太醫用過晚飯,你我在那裡碰頭如何?”

大凡有權勢的太監,都會在宮外置辦宅院,也像尋常大戶人家的老爺一樣買人伺候著,萬生也不例外。

眾人送了萬生出來,後者再三還禮,又讓不必再送,果然直奔梨園去了。

稍後洪文用過晚飯,借著消食,溜溜達達去找萬生彙合。

戲園子裡正唱到孫猴子大鬨天宮,一群人跟著叫好,萬生半眯著眼睛,手放在膝蓋上跟著打拍子,見洪文過來,忙請他坐了,又叫上茶。

“你好不容易回來,論理兒不該怎麼著急麻煩你,”萬生歉然道,“可這事兒,著實不好再拖了。”

洪文一抬手,“公公說這話就是見外了,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萬生輕輕一拍桌子,衝他豎起大拇指,“你果然是個難得的爽快人,既如此,我也不繞彎子,隻是這事兒卻有些難以啟齒……”

太監去了勢,多多少少都會留下點毛病,其中比較常見的一種就是小便有礙。

不怕說的直白粗鄙些,畢竟用刀割去了□□,下手的人未必都那麼精細,往往恢複了之後也容易尿歪、尿漏、尿分叉,難免弄在身上,嚴重的還會紅腫、生出炎症,所以好些太監身上都有怪味兒。

這也是他們被人輕視的一個緣故。

又因要近前伺候人,宮女太監們都不大敢喝水,生怕頻繁出恭誤事,所以三天兩頭上火。

前段時間東北疫情爆發,萬生陪著隆源帝忙得天昏地暗,有時候一天都擠不出點空來喝水,漸漸地,身子就有些不大爽快。

當時事情未了,他咬牙支撐著,倒也罷了,可如今空閒下來,憋了許久的火氣齊齊上湧,竟做出大病來。

他先是頻頻尿急,好像隨時都會憋不住一樣,可若真去尿了,又淅淅瀝瀝不暢快,小便起來疼痛難忍,顏色也泛紅,竟像是尿血。

再然後,竟乾脆尿不出來了!

說到這裡,萬生急得不得了,湊近了跟洪文訴苦道:“不怕說出來您笑話,算上今天,我都四天沒尿啦!”

他比出四根手指,又把自己的衣裳按下去,給洪文看高高鼓起的小腹,“硬的跟石頭一樣,偏出不來!”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於急成這樣。

洪文也沒想到如此嚴重,示意他伸出手來拿脈,又低聲問:“怎麼拖了這麼久,早該瞧瞧的。”

萬生歎了口氣,“這種事哪裡好隨便叫外人知曉?”

太監的競爭也很激烈,彆看眼下他是隆源帝跟前頭一號紅人,下頭一乾小太監都“萬爺爺”“萬爺爺”叫得恭敬,可那些崽子們心都野著呢!

萬一叫人知道他得了毛病,隆源帝勢必會叫他先去養著,可禦前也不可能漏了缺,自然要讓下頭的人頂上……萬一回頭他病養好了,禦前也沒了位置可如何是好?還不如直接死在禦前!好歹還能讓隆源帝念個好。

洪文聞弦知意,也跟著微微歎息,“難為你們了。”

萬生擺擺手,自嘲一笑,“混口飯吃罷了,天下誰人不難?多的是人沒混出頭就廢了的,我也沒旁的本事,走到這一步不敢叫苦。”

頓了頓又歎氣,“原本想著跟以前似的硬撐,或許咬牙熬過去自己就好了,沒成想啊,到底是這些年跟著陛下養尊處優的,年紀也上來了,竟一日不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