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那些年那些事兒(三)(1 / 2)

一品太醫 少地瓜 7719 字 3個月前

一不做二不休,師徒二人除了貪官之後,索性又改道去找了那黑心煤礦主。

但見那一排排精致房舍綿延不絕,足足占據了小半個鎮子,又修築各樣防衛,儼然一個土皇帝,而那死了的縣官兒就是太上皇。

那縣官兒好歹才來了沒多久,可這煤礦主卻世代在此地盤桓,與曆任縣令狼狽為奸,官商勾結乃至民不聊生。

以前還曾有百姓不滿,想要告官,可往往沒出城門口就被攔下,當街打個半死……日子久了,也就沒人反抗了。

師徒二人看得是肝火暴起,一連觀察數日,果然找機會結果了那土財主,又開倉放糧。

這鎮子十分窮苦,許多百姓尚且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但那煤礦主家中的糧倉卻塞得滿滿當當,無數糧食因吃不完而發黴發爛,倉門一開,海水一樣傾瀉滿地。

“來啊,這是你們的血汗,拿回家去吃啊!”崖仔朝外頭圍觀的百姓和礦工們喊道。

然而沒有人動。

他甚至沒有從這些人眼裡看到解脫的激動,隻有麻木。

眾人麵麵相覷,見這師徒倆似乎對自己沒有惡意,這才怯怯道:“大爺,你們把他殺了,俺們日後可怎麼過活呢?”

“是啊,好歹下去挖煤還能混口飯吃……”

崖仔活像被人兜頭打了一悶棍,腦袋嗡嗡作響,一張嘴才發現自己聲音打顫。

被氣得。

“不是你們口口聲聲說他是惡徒!逼得你們快活不下去了!”

被他的眼神掃到的幾人都瑟縮了下,不敢與他對視。

可人群中卻還是不斷有嗡嗡的議論聲傳來:

“咋能殺人呢?”

“哪裡來的狂徒?”

“要不要報官?”

“回頭縣太爺知道了,可彆抓咱們去頂罪吧?”

崖仔愕然,怒極反笑,指著他們道:“好,你們好!”

他還要再說,卻被老道士一把捏住後頸,“事情辦完了,囉嗦什麼,走吧!”

“你們不能走!”人群中突然鑽出來幾個漢子,“不能走!”

“是啊,彆讓他們走!”

“他們害了牛大官人的性命,這是要叫咱們死啊!”

崖仔氣得渾身發抖,卻見老道士扭頭啐了那人一口,齜牙咧嘴道:“老子管你們死活!”

那幾人被他的氣勢和手中雪亮的劍鋒嚇住,發著抖讓出一條路來。

老道士哈哈大笑,用鄙夷的眼光最後看了他們一眼,帶著崖仔拂袖而去。

崖仔百思不得其解,他們分明做了好事,怎麼反倒落了不是?

說被牛大官人迫害的沒了生路的是那些礦工和佃戶,可現在牛大官人死了,怎麼又成了自己要害死他們?

這是什麼道理?

老道士看上去並不意外,甚至還有心思下河撈魚烤著吃。

他說人就是這樣,並非每個人都知道感恩,有些人就是會恩將仇報、翻臉不認賬,強求不來。

崖仔就有些迷茫,那日後自己究竟還要不要行俠仗義?

老道士大笑,說這有何難?你管他人作甚,隻要自己過得去心裡的坎兒就是了。

崖仔把自己掛在樹上琢磨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好像變了個人。

老道士笑著點頭,說他這才算開始悟道了。

兩人開始遊曆,那年崖仔十二歲。

曾經夢寐以求的行走江湖來得猝不及防,無措之餘,更多的卻是亢奮,就像突如其來的一團烈火,把崖仔全身的血液都燒得沸騰了。

他們開始用雙腳丈量這片山河,曾乘坐輕舟穿梭在江南三月的濛濛煙雨,漁家女子的吳儂軟語輕酥入骨;也曾閉目塞口經曆過西北戈壁的漫天黃沙,商隊的駝鈴聲綿延不絕縈繞不去;

他們曾仰望過北方高原上浩渺無垠的星空,看那星月輪轉;俯視過中土神州上奔騰咆哮的黃河長江,觀其浩浩湯湯……

崖仔一次又一次感到震驚,因為老道士幾乎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說眼熟,喃喃著以前的舊風景。

“師父,您怎麼哪兒都去過?您到底多少歲了啊?”

老道士撓頭,自己也有些茫然,“活得一天算一天,誰記得那麼清楚!”

山河依舊,但這天下卻已經開始亂了。

老皇帝終究沒能如願,在距離大壽還有十來天的時候死於馬上風,因未立太子,下頭幾個皇子俱都野心勃勃,一時朝廷內外各自擁立,亂象始現。

先是幾位皇子手足相殘,然後有幾位封疆大吏擁兵自重,公然違抗朝廷旨意;

再後來,各地天災**四起,而忙於內鬥的朝廷無暇他顧,惹得民怨四起,終於有幾人帶頭自立……

崖仔和老道士做下的案子,竟沒人管了。

師徒倆一路走一路看,鋤強扶弱之餘更多的是幫人看病,忙得不可開交。

亂世起,**橫生,劫道的、入室的屢見不鮮,行走江湖須得有武藝傍身。

老道士開始傳授自己壓箱底的絕活,奈何事倍功半:

他走的是輕靈的路子,而崖仔從性格到根骨都是大開大合的苗子,剛猛有餘,靈巧不足。說句不中聽的,單純從習武風格來看,爺倆天生尿不到一個壺裡。

老道士長籲短歎了好些時日,也隻能念叨一句天意如此。

“但願你小子悟性夠,能摸索出自己的門道來,不然,倒是可惜了這幅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