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爺不會開車,差不多六百公裡都是宋恩禮自己在開,整整七個小時,累得她渾身僵硬快要癱瘓。
天亮後路上的人就會多起來,宋恩禮連人帶車進了空間休息,靜等晚上再繼續出發。
蕭和平那邊收到宋恩禮從省城寄回家的信,已經是這天下午。
他熬了一宿沒睡,跟他娘他們把附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個遍,連肉聯廠那邊也特地讓盛利去打聽過,然而人就像石沉大海,再也沒有任何音訊。
傷腿腫得不能動彈,已經兩天一夜沒進食的他胡子拉碴完全沒有半點往日的精神,王秀英怕他再這樣下去沒找到媳婦先把自己給熬垮,強行把他關家裡不讓出去,自己坐院裡偷偷抹眼淚,“紅旗啊,你要是在天上看到就當是可憐可憐娘可憐可憐你男人快點回來吧,娘保證以後老四再也不欺負你,誰都不能欺負你,娘把你當命護著。”
作孽不是,小兒媳沒了,老兒子要沒命,她就這麼個命根子,讓她可咋活!
話音剛落,一直在村口放哨的蕭小栓突然興匆匆衝進門來,手裡抓著一個白信封,“奶,四叔,我四叔呢,小嬸嬸給他寫信來了!”
屋裡“咣當”一聲,蕭和平拖著傷腿跑出來,兩隻無神的眼睛總算有了點光亮,“信呢,快把信給我!”
蕭小栓遞過去,“郵遞員叔叔說是從省城寄來的。”
蕭和平手忙腳亂拆了信,一目十行的往下看,在看到最後的落款時突然把信貼在心口,重重往身後的土牆靠去。
鴿子同誌,你媳婦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不要擔心不要找我,一切等我回來再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是餓瘦了看我回來咋收拾你!
是他媳婦的筆跡,是他媳婦的風格。
謝天謝地,媳婦沒有不要他。
謝天謝地。
“老四啊,紅旗咋說啊?”王秀英心急如焚,不停地繞著他轉,比地上那倆母雞還忙乎。
要不是她不識字,早把信奪過去自己看了!
蕭和平露出兩天來唯一的笑臉,“她很快會回來。”
“真的?”
“嗯。”
“老天爺保佑啊!”王秀英低聲喃喃了句,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這兩天一直強打精神,忽然間重見希望,頓時整個人好像抽了氣的皮球。
蕭和平和蕭小栓趕緊把她扶起來,王秀英拍拍身上的泥土,“沒事沒事,娘沒事,娘就是高興呢,娘給你做飯去,吃飽了養好傷你媳婦回來才會高興。”
她一拍蕭小栓,“去跟你爺你舅老爺說聲,就說你小嬸嬸寫信來了,叫他們甭找了,安心回地裡乾活吧。”
“嗯呢。”蕭小栓小馬兒似的跑得飛快。
蕭和平靠在牆上,把宋恩禮寫的信來回又讀了兩三遍,逐字逐句的確認,然後才拿回去,小心翼翼的夾進書裡塞到枕頭下。
以後他再也不會跟媳婦爭了,她說啥就是啥,啥底線啥對錯,他媳婦就是底線聽媳婦的話就是天底下最對的事兒。
得了安心的蕭和平吃過飯,總算美美的睡了一覺。
而宋恩禮和奎爺也緊趕慢趕到達蘇南,馬上就要進入滬市地界,兩人走的都是夜路,還算順遂,並沒有遇上啥意外情況。
“這地方應該已經安全了,我看咱們還是先在這兒準備一下,最好能搞個戶口介紹信啥的,也省得到滬市再發愁。”此時宋恩禮已經套上破布爛衫,這是她用兩身好衣裳叫奎爺現扯的,裡外裡打了好幾個補丁,奎爺看上去比她還慘點,臉上抹了泥灰,頭上戴著個破草帽。
她掏出蕭和平給她買的梅花表掃了眼,已經淩晨五點半,農村天亮得格外早,入目儘是殘敗景象。
雖然蘇南相比蘇北條件要好上許多,但畢竟在這樣的年景下,也沒好到哪兒去,到處都是破舊的土房子,泥路又小又臟,又逢旱災,田地大麵積乾竭,莊稼奄奄一息的垂著腦袋,半點青色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