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大雨滂沱(2 / 2)

他態度決絕,那模樣,顯是不容李寒山有半點拒絕,賀靈城也輕咳一聲,上來勸說李寒山,道“少主,江少俠說得對,以江少俠的武功,你也不必擔心。”

李寒山“……我不許。”

賀靈城隻好道“少主若是擔心,那便請江少俠遇險之時燃放血煙,此物數十裡可見,你我隻需看到,再一道趕回去便好。”

他口中所言的血煙,不過是魔教用於傳信的一種道具,有些類似信號彈,燃燒則飄紅煙,相隔極遠也能看見,已算得上是通傳消息的好東西。

李寒山卻仍不太願意讓江肅孤身一人到後頭去。

江肅也不理會他糾結,同賀靈城討要了些許血煙,好讓李寒山安心,而後便牽了馬到路邊,讓他們先走,見李寒山不願動彈,他實在忍不住皺眉,幾乎是刻意驅趕他離開一般,道“你聽話一些,先從此處離開,我就跟在你們身後,不可能會出事的。”

李寒山看著江肅,蹙眉許久,方才低聲道“我擔心你——”

“我不用你擔心。”江肅打斷他的話,“今時今日,還有我與賀副使在你身邊,為你出謀劃策,告訴你接下來該怎麼走,可若你真成了教主,總有一日,身邊會無人替你決策。”

李寒山“……”

“你既要為教主。”江肅說,“便該明白什麼叫做大局為重。”

李寒山覺得,今日的江肅,果真同以往有些不同。

好似一舉一動都在二者間的界限,告訴他將來自己若不在他身旁,而他需得麵對教中事務時,他應當怎麼辦。

這不像是江肅往常的行事作風,李寒山覺得很奇怪,卻又不知這古怪之感從何而來,他心中知道江肅說得沒有錯,若他一直同今日一般,無論何事都得有賀靈城和江肅幫忙,那往後他又該如何在這江湖立足?

他曾想過,若有機會,自己應當要保護好江肅。

可如今的江肅,不需要他保護,反倒是他,處處需要江肅幫襯。

他一想到此事,心中便止不住的挫敗難受,他隻能告訴自己,江肅說得沒有錯,他理應按著江肅如今所說的話去做。

一旁賀靈城催促李寒山快些動身,同他們一道離開,烏歧也已為他牽來了馬,李寒山在看一眼江肅,卻見江肅彆開目光,並不看他,這舉動也與往常不太相同,他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到此時方才動了腳步,翻身上了馬,同江肅告彆,道“你若是再遇到他們……”

江肅打斷他的話,道“我不會出事的。”

李寒山“……”

李寒山隻得同他告辭。

江肅牽馬一動不動站在路邊,看一行人消失在路中,又不知過了多久,天上飄起小雨,他方才有所動作。

江肅從馬匹背囊中拿出蓑衣鬥笠,穿戴齊整,回首看那桃林中山火漸熄,這才覺得自己好似又解決了一件緊要之事。

他深吸一口氣,翻身上馬,抬眼見眼前大雨滂沱,雨滴砸在笠沿側,碎作無數細碎水珠,濺得他眼前一片水霧,夜中無光,倒令他有些看不清腳下的路。

可還好,這一路平坦,並無什麼難走的懸崖峭壁,江肅夾了夾馬腹,正要令馬兒向前,忽而聽得嘩啦雨聲之中,似乎又多了什麼急促聲響。

他抬首去看,便見道路儘頭,似有一匹馬兒疾馳而來。

馬蹄踏碎雨幕,濺起水珠泥汙,江肅怔愣遠處,好一會兒方才回過神來,卻不由喃喃低語,道“這才是傻子。”

馬背之上李寒山微微伏著身子,他根本未曾帶上蓑衣,也沒料到會下雨,一身黑衣濕透,緊貼著身體,看似狼狽不堪,他自己卻並不在意。

直到江肅麵前,他方才勒住韁繩,令馬兒打了個回轉,看向江肅,道“我想過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我一點也不認同。”

雨聲太大,他說的幾句話,江肅聽不太清,可江肅覺得那應當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情,他隻是有些抑不住心中喜悅。

以理智而言,他不希望李寒山回來,如今李寒山若在他身邊,並不能為他帶來多少好處,反而會有損李寒山的聲明,可那隻是理智,人並不是時時刻刻都能保持理智的。

李寒山恰好說完了話,最後一句,他挑眉,道“我已令賀副使帶他們先行回教了,你若是要落後獨行,那我便陪你一道獨行。”

江肅笑著糾正他的話,道“兩個人一起走,怎麼能算獨行呢。”

李寒山“我……”

二人行走,本該算是策馬並肩。

隻是江肅看這雨還要再大,便也不肯再往前走了,他反問李寒山,道“這麼大雨,你沒帶蓑衣嗎?”

李寒山“……我回來時,還沒有下雨的。”

如今他渾身濕透,連細碎額發都緊貼著麵頰,這雨太大了,連說話都有些難受,像是嗆了水,所以隻能低伏下身子,那樣子著實狼狽不堪。

江肅便長歎了口氣,翻身下馬,動手去解自己身上的蓑衣,一麵朝李寒山招手,道“你過來,先到路邊暫且避一避。”

李寒山“……”

這雨很大,可想來是下不了多久的,他乖乖下了馬,江肅便將蓑衣撐開在二人頭上,擋著兩人的身子,朝道旁走去,像是想尋個能躲雨的地方。

隻是這蓑衣太小,實在擋不住兩個男人,無論如何,二人身上還是落了不少雨水,江肅隻得再往李寒山身邊湊了一些,可李寒山本就渾身濕透,見江肅湊過來,他還僵硬著身體往邊上挪了挪,道“莫要將你的衣服也弄濕了。”

江肅回答“我的衣服早就濕了。”

他穿的白衣,在這暴雨中行走,衣衫下擺濺了無數泥點,蓑衣擋不住的一隻手露在雨中,那衣袖也已濕透了,可他顯然並不在意。

反正習武之人,淋淋雨也算不得什麼大事,衣服他也可以自己弄乾,不過是在暴雨中行走實在難受極了,所以他才想找個略微乾燥一些的地方避雨。

好歹二人的運氣還算不錯,要不了多遠便見著了一處破舊小屋,看著像是山林中獵戶用於歇腳的地方,裡頭至少是不漏雨的,江肅這才收了蓑衣,掛在屋外,進了屋子。

屋內有些乾柴,他便生了火,本想以內息烘乾衣物,可又想,他與李寒山可未曾走出多遠,若是再遇到孫藺,那便免不了要有一場大戰,在這種時候,他本應儘力保存內力,不該為了烘乾衣服這種小事,便肆意損耗內力。

他便動手去解衣物,一麵同李寒山道“孫藺也許還在附近,省些內力,用火將衣服烘乾吧。

李寒山“……”

李寒山愣住了。

他可是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若是要用火將衣服烘乾,那他豈不是要脫個乾淨?!

可他見江肅已解了外袍,他總不能沒有動作,便糾結萬分正要動手解開衣物,江肅卻又動了動,朝他招招手,讓他到小屋內側去,一麵道“你得把衣服全脫了,還是彆在門邊待著了吧。”

李寒山“什麼……”

“我看著門漏洞。”江肅麵不改色,“若有人從外路過,隻怕不好。”

李寒山“……”

李寒山本就心中忐忑,江肅一句話,鬨得他麵上蹭地便躥了紅暈,左右一看,見屋內還有幾根用作爬山拐杖的木杆子,便乾脆將那木杆拿了過來,隨意搭了個架子,擺在兩人之間,這才脫下外衣,掛在那架子上,正巧構成了一處頗為簡陋的“屏風”,足以擋住兩人的視線,他方才囁嚅道“還……還是擋著吧。”

江肅隻脫了外袍,正靠在門邊擦拭青霄劍上的雨水,見他如此,忍不住一笑,道“你還害羞?”

李寒山“……你莫要胡說。”

江肅挑眉,道“又不是沒見過。”

李寒山“……”

是,那日他當著江肅的麵在溪澗沐浴,江肅應當是看見了,可那時他好歹還有貼身衣物遮擋,再說了,那時候他也沒發現自己喜歡江肅啊。

曖昧未曾萌發之前,做這種事,他並不覺得尷尬,可是如今,他與江肅之間明明什麼也看不見,他卻還是覺得自己的心砰砰亂跳,和那日的感覺,實在大不相同。

李寒山快速將衣服脫了,湊到火堆前,隻巴不得貼身衣物早些乾透,這樣他便不必太過尷尬,可這種事偏偏是急不來的,用火烘衣服可比直接用內力烘乾慢得太多,他心中正焦急萬分,卻又聽得江肅開口,同他道“你餓了嗎?”

李寒山“……”

他方才在營地內光顧著想著如何帶江肅到桃林,根本沒有顧上吃飯,先前心緒雜亂,無心思索此事,此時江肅一問,他方覺得腹中饑餓,隻好點頭,卻有想起江肅看不見,便小聲應答,道“有一些。”

江肅從屋子那一頭朝他丟過一個野果,道“方才看見的,先將就著吧。”

李寒山接住,啃了一口,酸酸澀澀,那滋味實在算不得多好,他正要咽下去,卻又聽見衣料摩挲窸窣聲響,他一頓,下意識看向他與江肅相隔的那個“衣架子”上,眼睜睜看著那架子上搭上了一件衣服。

像是……像是江肅穿在外袍內的那件衣服。

他幾乎呼吸停滯,卻聽江肅還在窸窸窣窣整理衣物,李寒山停頓許久,方才小聲詢問,道“你……你在做什麼?”

“烘衣服啊。”江肅隨口應答,“怎麼了?”

李寒山“……”

李寒山閉上眼,哪怕他知道他什麼也看不見,卻止不住心臟砰砰亂跳,半晌方才憋出了下一句話“……你也濕透了?”

話音未落,他已見得江肅將貼身單衣搭在衣架子上,有些莫名一般道“你在說什麼胡話?我們一起淋的雨,那還不是一起濕透了嗎?”

李寒山不說話了。

一起濕透了,那也就是說……難道江肅也……全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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