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其實在減弱,雨滴擊打在河道中,半是水花半是泥點,激烈程度大幅下降,茫茫雨幕也開始變得清晰疏淡,使人們看到了後麵更多的信息。
很多人直到這時候,才看到河道遠端緩緩爬行的泥漿。
除此以外,依稀還有車輛、人影,沿著河道邊沿,向高地這邊狂奔。
兩岸都有。
應該就是部分沿河入山,此時又必須躲避泥石流的探險家和雇傭兵們。
眼前發生的情景,可以說完美驗證了老藥的推測,他本人卻殊無喜色,愈發謹慎用心。因為這時候,他要改變的是羅南原有的思路。
“不論泥石流爆發與否,如此水道幾日內都不能行船。如果還要往深處去,最好是走‘故道’,先往東北,到老縣城廢墟,再轉往西北,速度隻有更快。”
羅南不懂就問:“故道?”
“就是三戰前修的盤山路和旅遊公路。如今路是沒了,路基還有一點兒,最近這幾年,走的人變多了,中途還有個補給點。可以帶兩到三部越野車,輕量化的最好,加帶一部多足載重平台,在那些被山洪泥石流衝垮的區域,不用繞路,強行通過。這樣到主峰區,大約需要十個小時左右。”
羅南不置可否。
老藥心下打鼓,他下意識瞥了眼上遊的河道,那裡泥漿還在緩慢爬行,隻將視野一小塊角落,染上深褐顏色。
他倒希望對麵能“爬”得更快些,給出更有力的佐證。
但話都說到了這兒,也隻能咬牙繼續,他看了眼弗裡斯:“如果要速度,也可以舍棄速度緩慢的載重平台,遇到衝毀路段,憑借外骨骼設備,半人力抬拉過去……確實無法通行的,就必須舍掉車輛,徒步前進。
“中途那家補給站,是有車輛租售的,算是有一次棄車後的備份,這樣七至八小時可達。”
稍頓,老藥又道:“從主峰區返回,也是這個思路。這裡有兩條線,可以根據時間和當時的具體狀況進行選擇:
“要想快速返回湖城,就走穿山線,渾敦教團每年進山都走這條路線,近年來也有人手養護,清除畸變種,路況隻有更好。順利的話,六個小時就能穿山而過。
“而若是時間寬裕,又想經過更多活化區,特彆是那些無主之地,就走外線,按照您的意思,繞行廣林,路況要更複雜一些,時間大約也在十個小時左右。”
這樣一來,羅南想走馬觀花,最快可以在十六個小時內通關;要細致勘探,也有相應的路線和時間餘量托底。完全符合十六小時到二十四小時的要求。
老藥再看羅南,後者仍不說話,他也隻好硬著頭皮再補充:
“不管是走哪條路,都要對接湖城的荒野雲圖係統,山區這邊大的山洪、泥石流基本可以有所規避,對遷移的畸變種集群也有預警,必要時還可以申請援救;回程不管走哪條線,最好是從湖城或廣林預先派車和設備過去接應,除了費點兒人手費點油,能很好應對車況的不穩定因素。
“剩下就是考察、采集,應付路上一些突發狀況……主峰區那邊的情況我就不再贅述了。”
老藥也不是嘴上說說,他對著投影出來的沙盤地圖,講到哪裡就點到哪裡。
而且他向導經驗豐富,也知人情世故,懂得看碟下菜,知道羅南這撥人來曆不凡,身手了得,又有文慧蘭陪侍在側,成本規劃上也就很放得開,一切都以安全、方便、快速為主。
事實上,排除掉“主峰區”那邊的細節,這就是湖城某些二代到荒野上找樂子、尋刺激的經典出行方案。不在出奇,而在屢經驗證,且能在正確的時點、地點上拿出來。
終於,羅南點頭:“走陸路,也可以……載重平台不用了,能快就快一些。”
老藥暗鬆口氣。
旁邊弗裡斯拍拍他肩膀,正要幫忙敲定,龍七卻是嘖了聲:“可惜了那條浮筒船,舒適又快捷,最適合這種水道。文女士把它帶來也不容易,如今隻能扔在這兒了。”
說著,他對文慧蘭露出燦爛笑臉。
龍七毫無疑問是個帥哥,但他的這番表現,被文慧蘭直接忽略掉了。後者上前半步,對羅南輕聲道:
“改換路線,要不要和墨拉女士知會一聲?”
羅南隨意回應:“不用管她,這都找不到,來了也沒用。”
龍七心裡吐槽:你想怎麼用人家?
文慧蘭查漏補缺的功能已體現,便不再多說,又找到鄧純,請他準備越野車,除了輕量化的要求以外,這一借多半就不還了。
“沒問題,這裡沒彆的,就是車多船多。”
鄧純爽快答應,然而話音未落,忽有悶爆聲從上遊河道處響起,且是連續好幾聲……
劉峰明第一時間舉傘擋在羅南身前。
弗裡斯則盯住鄧純:“哪兒打槍?”
“是鉗夾河道的岸防工事開火。”鄧純歎了口氣,“出現這種情況,基本上就是裹帶著畸變種下來了……話說,這很泥石流。”
羅南拍拍劉峰明後背,示意他讓到一邊。
剛剛劉峰明遮擋這一下,河道上的景象就發生了很明顯變化。
泥石流的“爬行”速度明顯加快了,已經有相當一部分,拐過了上遊的彎道,貼著河床繼續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