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起伏的泥浪,好像包裹著見不清具體模樣的活物。
事實上,確實有。
兩岸堤壩上的防禦工事,正持續射擊。
有些實現了有效命中,似乎濺起了摻著血水的泥漿,但對於持續“爬行”的泥漿本體,起不到任何阻礙作用。
而那些伴隨著泥漿水流一起衝刷下來、看不清楚形狀的活物,依舊保持著高度活躍的態勢。
倒是那些朝著高地飛奔的人員,有些被槍聲驚得撲地抱頭,又狼狽爬起,繼續奔逃。
鄧純看到,就“呸”了聲:“這些泥頭鬼。”
“嗯?”龍七不確定他是指哪個。
“泥漿裡這些,是這片山區的特產,百峰君蓋章認定的那種。”
隨著泥石流在河床中逐步擴展,鄧純口中的“泥頭鬼”,有一部分已經“溢”到了兩邊河灘上,它們就裹掛著泥漿跳上去,或者乾脆就像爛泥一樣拍到上麵,搖擺掙紮。
就是到岸上,也很難看出這些“泥頭鬼”的具體形狀,它們好像就是一種軟骨動物,手腳軀乾等任何部位,都可以隨機延伸變化。
它們好像有著很強烈的攻擊欲望,對離得最近的人員、車輛都第一時間追擊撲打,但大多數都被槍械近距離解決。
龍七問鄧純:“它們戰鬥力好像一般?”
“不比一條土狗強哪去,可是太惡心人了。誰也不知道,它們究竟有多少,又會在什麼時候跳出來……躲在泥石流裡,一直衝到下遊,突然又殺回來的事情,也不少見。單憑數量,隨機一灑,也夠讓人頭疼了。”
龍七聽得咂嘴,這算是另一種層麵的“以力破巧”吧。
鄧純又道:“現在打槍,其實也是吸引它們注意,讓他們早早上岸,清理掉一批。越到後麵,越不能被這種東西分去心神,萬一到了下流再突然殺個回馬槍,或是堵了補給線,誰都受不了。
“到那時候,泥石流裡真正麻煩的貨色,就真成麻煩了……抱歉,我和堆場那邊通個電話,他們又胡打一氣!”
“你忙。”龍七了解了部分背景知識,就放過這個工具人,又往前湊,想看羅南是什麼態度。
也就一個側身的功夫,河道上的噪聲變得更激烈刺耳,轟轟聲響震得高地都在晃動。而這時,泥石流的前端甚至還沒有觸碰到高地下方的河灣。
唔,好像那艘價格不菲的浮筒船就停在那兒……這一波過去,還能要嗎?
龍七半途又湊到文慧蘭身邊說話:“船不挪一下?”
文慧蘭注視河道,給了龍七以及直播鏡頭以弧線簡潔完美的側臉:“下方有內港和閘關,專門用來停放小艇。”
“停放你們有錢人的小艇吧。”龍七就笑,“話說你們連河道清淤都懶得做,乾這種工程倒挺上心的……等等,這不就是說,高地下麵其實有一部分是給挖空了?”
話音方落,緩慢“爬行”的泥漿之後,河道拐角處,一波新的更大的浪頭追了上來。轟轟的噪聲更早一步,撞擊高地上人們的耳膜和麵頰。
再往前一段距離,第一波泥石流終於湧到高地近前。看它流速緩慢,其實這時就能察覺,它比岸上狂奔的車輛、人員還要快一點兒。
當北岸逃下來的車輛、人員,陸續到堆場碼頭附近的時候,泥石流前端已經衝到了高地下的河灣處。
其實就是被河灣裡的水波稀釋,可後續綿綿不斷的泥漿濁水,連帶著土石以及大量“泥頭鬼”,又迅速填上來,在高地下方堆積。
幾分鐘後,後續那波大浪頭也抵達。
大概是這段河道相對比較寬闊的原因,後續浪頭速度也不算特彆快。問題是,泥石流這種玩意兒,無論碰到什麼樣的障礙,就不見速度有減緩的時候。一層接一層, 一浪趕一浪,無窮無儘,很快就填滿了河灣,又順著河道轉向,衝往下遊。
若隻如此,也還罷了。
龍七在上麵就看得清楚:“堵了。”
原先還算寬闊的河道,也許就是未曾清淤的緣故,容量有限。泥石流則源源不斷帶過來上遊的土石、樹枝樹乾乃至於野獸屍身,一層層地填充,使河床、河灘持續抬高,很快就與岸堤平齊。
再然後,大量泥漿就溢上來,順著岸堤上的道路往前湧——就是羅南他們乘車上來的那條路。
特彆要注意,是視線可及的整段路,包括通往上遊的部分都被“吃”掉了。後麵如果還有人逃回,恐怕難免要在泥石流裡掙紮一番。
對鷹頭場來說,現在的問題是:高地與堆場之間的通道,就這麼給截斷了,而泥石流還在持續往上壓。
尤其是那些“泥頭鬼”,順著坡就往上爬。它們似乎沒有發聲器官,但裹著泥漿的軟體,在河灘、土路上拍擊,發出的悶沉碎響,擠在一處,也讓人心煩意亂。
鷹頭場這邊也是有防禦工事的,當下槍聲響成一片,還有幾枚震撼彈丟下去,強行將“泥頭鬼”的上撲勢頭打斷。
高地是補給點,除了維持運行的工作人員,就是在這裡轉運交易貨物的商家,以及入山的探險家和雇傭兵,戰鬥力倒是遠超普通水平。
“持槍率不低,但基本上都是老款,披甲率不高……不會真讓它們衝上來吧?”
龍七信口胡柴,還要找文慧蘭搭訕,卻見那位“高薪”保鏢已經隔在他們中間,一身黑西裝,又手持黑傘,生人勿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