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龍之脊巨大的陰影逐漸覆蓋下來,逐漸將這片地區的森林籠罩其中。漸漸西斜的太陽已經轉到了龍之脊的背後,不過高天之上的輕薄的雲層還在散射著光線,那陡峭的光裸山體作為一個規模驚人的反射麵使森林此時還沒顯得如何陰暗。遺族的隊伍爬上了最後一個高地,他們現在已經在龍之脊的腳下,乳黃色的巨大山體就在麵前,在這個距離更能感受到它異樣的氣魄。不過就是雲深也沒有多少精力再分給它,無論多麼雄偉的景象,一整天都在視野中揮之不去也會令人審美疲勞,何況巨大的岩石結合體非常單調,看多了還眼睛疼。奇異的是,龍之脊本身看起來就是不毛之地,但在它的腳下,樹木卻生長得特彆繁茂。
隨著視野逐漸開闊,人跡也漸漸顯露了出來。龍之脊下的密林中已經被人清理出了一個區域,在遺族來到之前已經有不少人紮營在那裡了。有一些是明顯的黑發,更多的是各種紛雜的發色膚色,雲深覺得一個在林間跑過的少年的發色特彆奇怪,那好像是七彩的?比遺族更早拔寨的部族已經來了,更早的恐怕是遺族那批在深山捕獵和礦山工作的族人,用一種雲深還不太了解的方式,他們早早得到了消息,此時正站在林地前麵等待著。
一些遺族族人向著他們跑了過去,久違的家人再度團聚,雖然已經儘量克製,仍然看得出他們激動的心情。剩下的人則走向已經劃定的地盤,放下身上的各種負累開始休息,族長和長老聚在一起不知在商議什麼,偶爾會把目光投向雲深。遺族似乎有以貢獻度來決定地位的潛規則,但現在雲深也不怎麼顧得上這些了。他剛才踉蹌了一下,就被身邊的青年攙起來。範天瀾拒絕了其他人的關心和他一起離開大股人群,來到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在雲深坐下之後,他以不容拒絕的動作把他的鞋子脫了下來。綁帶的登山鞋脫起來並不容易,雲深自己解開另一隻鞋的鞋帶,把腳慢慢抽出來,套在腳上的白色襪子已經透出血色了。
範天瀾手上的動作已經很輕,但在他褪下襪子的時候,雲深還是微微皺起了眉。疼痛不是不能忍耐,但眼睜睜看著這個緩慢的過程會感到鴨梨巨大。好不容易把看起來有點兒慘烈的襪子脫掉,範天瀾托起他的左腳看了看水泡的情況,說道,要挑破才行。
雲深苦著臉,扭頭不去看對方拿把擦過酒精的剪刀給他剪破腳底水泡的場麵。視線能轉移,耳朵卻堵不起來,哢嚓哢嚓,一聲聲乾脆利落,……也太利落了,想不腦補那種慘狀都不行。
小心地擠出水泡中積存的液體,用雲深留下的最後一小塊乾淨毛巾把血跡和淋巴液擦去,範天瀾拿繃帶把他的雙腳一圈圈纏了起來。繃帶對現在來說是珍貴的醫療物資,但範天瀾用起來真是不小氣。
雲深動了動腳,感覺確實好多了,於是撿過放在一邊的鞋子試著套回去,被範天瀾阻止了。雲深抬起臉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對方簡潔地回答:現在休息。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有事他們自己會過來。
這句話驗證得很快,範天瀾剛剛把繃帶之類的東西收拾好,一邊就傳來了腳步聲。他抬起頭來,看向朝這裡走來的幾個人。
遺族的族長和幾位長老,祭師,這些麵孔在這段時間裡雲深已經很熟悉了,因此一眼就能注意到和他們一塊過來的那個中年男子。他當然也是黑發的,身材粗壯,膚色顯出一種曆經風霜的黧黑,臉上的皺紋很深刻,眼神銳利而精明。雖然雲深現在兩隻腳包得像饅頭的模樣不太適合見客,他依舊恭敬地向這個青年行了一個禮。
“尊貴的煉金術師大人,我是負責部族翻山眾的首領,黎洪。能與您見麵非常榮幸。”
雲深動了動,這段時間裡他已經知道翻山眾對遺族意味著什麼。赫梅斯家族嚴格限製洛伊斯中各個部族對外的交易行為,尤以遺族為甚。至於私下冶煉礦物,那是可以直接滅族的罪名。而無論種植還是捕獵,有工具和沒工具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就算力氣再大也一樣。為了儘量改善生存的條件,遺族在礦場偷偷藏下一些低位礦石,或者帶著捕獵到的奇獸翻越山嶺到赫梅斯的士兵到達不了的地方和彆的部族進行各種交換,這種危險而艱苦的工作基本上由遺族中最強壯的男子負責,他們被統稱為翻山眾。在遺族住地的強奪事件發生後,接到消息翻山眾的首領就馬上帶著那部分族人向著龍之脊前進了,對雲深和他們來說,今天都是和對方的第一次見麵。
作為部族的另一個首領,這個男人有種明顯區彆於南山族長的氣度。雲深對他微微一笑,“您好,我是雲深。您看起來很麵善,請問洛江和您……”
“哦,那是我的孩子。”黎洪說道,地上的落葉不少,他於是直接坐了下去,就在雲深的斜對麵。隨著他的動作,其他人也圍著雲深坐成了一個圓圈。
在雲深身邊的青年輕易不肯說話的,而那位叫黎洪的大叔在坐下之後就沉默了,剛才的暖場似乎沒什麼作用,最後在一群人之中還是族長先打破了這片有點僵硬的氣氛,“我們明天早上就進入龍之脊。”
“那麼,具體情況如何?”雲深問道。
黎洪躊躇一下,從懷裡拿出了一張地圖,卻不是直接遞給雲深,而是交給範天瀾讓他轉交到雲深手上。雲深接過來,看著上麵曲曲折折的線條,抬頭直接向黎洪詢問:“這條密道是人工的?”
“是的。”黎洪有點意外他的直接,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