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族長還在位時就不是喜歡爭鬥的人物,但在他將族長之位讓給他那位野心勃勃的長子之後,他在狐族之中就不太能說得上話了。直到狼族和狐族兩個部落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尖銳,最後發展到隻能通過戰爭來解決,這位還算年輕卻已退隱的前任族長才再次回到高位。因為看似已經磨平爪牙的斯卡在那場戰爭中大開殺戒,狐族青年輩的強手幾乎都被他屠戮殆儘。
阿奎那族長直接死在斯卡手中的就有五個兒子,他的子嗣之繁盛在眾多部落之中也算是少有了,但不過一個月時間赫克爾就折損了三分之一的人手,失去八個兒子的打擊對這位族長來說更是沉重,雖然在斯卡看來那些家夥即使沒死在他手上也會死在彆的地方。
藥師對這位族長印象深刻的地方不是他那種近似人類貴族的風度,而是他能做出對自己的部落來說最好的決定。他向斯卡求和,保留了赫克爾大部分的領地和剩下人口的性命,此後的數年時間裡也一直約束著自己的族人以避免和撒謝爾發生爭端。
隻不過和過去一樣,該管的他仍然沒管住。
遺族的馬車組裝起來沒有花太多時間,和這幾輛容積足以讓一個成年男性在其中伸展身體的大車相比,他們帶去的貨物實在是少得可以,不過回來的時候會有多少就難說了。輕便的車身和特殊的車輪能讓他們應付大多數的路況,不至於落後於狼人騎士們的隊伍。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斯卡跨上他的坐騎,將黑色的披風甩到身後,舉起一隻手。
“出發!”
狼人們的旅程已經開始,移民們則依照計劃好的步驟一點點接近他們的目標。雲深在發電廠的工地上和負責這項工程的人探討可用的混凝土比例,而在薩德原地外的一處山間,預備隊的訓練正在進行著。
還算不上熱烈的陽光從樹梢上投下,林間連鳥鳴聲都靜了下來,幾乎能從地麵聽見同伴的心跳聲。臥姿持槍在草上和石間的年輕人們微調著槍管,將準星對準遠處的木靶,手指勾在扳機上。
“一。二。開火!”
幾乎同時響起的槍聲在林間回蕩,一群驚鳥蓬然而起,硝煙的味道伴隨著淡淡的煙霧彌漫開來。一次步槍齊射之後,範天瀾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裝彈。”
弓腰彎身在石頭和樹乾等障礙物後的隊員在這短短的十幾秒裡又豎起了新靶,仍然匍匐在地麵的隊員飛快地地將錐形的子彈塞進槍身,樹靶子的隊員貓著腰迅速離開,範天瀾那冷靜得簡直像沒有感情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開火。”
被擊中的木靶碎屑擦著這些隊員的身體飛過,有些是直接擊中了他們,不過在這支隊伍裡,小傷就等於無恙。隻是無論有多麼信任自己的同胞,子彈在腳後跟追著的感覺總是會令人膽戰心驚。
經過十次齊射,硝煙已經濃重到快要影響視線的程度了,林間細微的空氣流動隻能推著煙霧緩緩移動,臥倒在地的不少隊員被熏得眼睛發紅,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因為大魔王正在一旁虎視眈眈,子彈脫靶不太要緊,但如果是裝彈不規範,隨意改變姿勢或者咳嗽的話,牽連整支小隊的後果是大家都不願意承受的。
作為目前還沒有正式名稱的移民武裝力量的總隊長,範天瀾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訓練這些過去隻是普通山居部族的部下,這不過是其中一個小環節而已,下午他們還要在冷兵器課程中用刀捅破裝滿腐物的血水袋,然後在滿是腥臭味的場地上摔跤搏鬥。這種隔天就要來一次而且花樣繁多的訓練讓人吃了不少苦頭,就算是這樣,在他們聽到這位總隊長和幾位副隊長的交談中,還很有覺得強度不夠的意思。
沒有人想知道這位從外表到內在都不太像是人類的總隊長腦子裡真正理想的模式是什麼樣的。
在另一片森林裡,卻連這樣的好天氣都沒有。灰色的雲層低垂,空氣潮濕沉重,墨綠近於黑色的樹冠互相接連,幾乎遮蔽了所有天光,從樹梢往下,越近底端越是陰暗,到了覆蓋著不知多少年陳腐枝葉的地麵,已經和夜晚沒有多大區彆了。
長著成片苔蘚的黑色樹乾在模糊的光線中影影憧憧,有氣流遊動,帶起來的卻是一樣沉悶得快要發黴的風,大滴的水滴不斷從頭頂上落下,在人的鬥篷上打得劈啪作響,除此之外聽不到一點獸類和鳥的聲音,這裡簡直像一片死地,隻有披著暗銀色鬥篷行走其間的三名人類才是活物。
高高的樹枝上有一些影子在無聲無息地移動,鋒利的黑色指爪輕而易舉地釘入堅硬粗糙的樹皮,閃著暗綠幽光的尖利牙齒伸出外突的吻部,口涎欲滴,細長的紅色眼瞳閃爍著貪婪的光芒,這片禁域獨有有毒類人生物“潛行者”緊緊盯著底下經過的人類,當其中生氣最為蓬勃的一人將後背呈現在它們麵前時,它們動了。
數道黑色閃電從數十尺高的樹上撲下,隻有三指的手掌並如一把黑色匕首,直直刺向似乎還未發覺的人類頭頸交界處。
墨拉維亞回過頭來,抽劍連鞘一揮,兩隻潛行者被他拍到附近的樹乾上砸成兩團肉塊,站在他左側的精靈是反手握著箭支從偷襲者的口中貫入後腦,接著往旁邊一甩,雲策的做法相比之下有點不夠乾淨,被匕首割斷喉嚨的潛行者落到地上抽搐,噴濺而出的鮮血沾到了鬥篷上,雲策抓著輕輕一抖,血滴就成串落了下來。
對此早已習慣的旅行者腳步沒有絲毫停留,他們已經在這片噩夢森林裡走了三天,還沒有遇到能阻擋他們腳步的障礙。無論精靈還是人類都是罕見的強者,至於墨拉維亞……他在這個世界上應該還沒有比較級。遠超常人的體力和精力使他們行走的速度甚至比一般人騎馬走得更快,三天時間已經足夠他們接近這片森林的邊緣。
一道目測有五十多尺寬的深澗攔在了他們的麵前。
精靈默不作聲地拿出了一捆繩子,交由墨拉維亞拋到對麵的樹上,繩端的尾鉤在一根樹枝上纏了兩圈後釘住了,雲策試了試拉力,助跑幾步起跳,片刻之後安然到達對麵,接著是精靈,輪到墨拉維亞的時候,他隻是用了點力氣扯扯繩子,樹枝就哢嚓一聲斷了。他一臉無辜地看著對岸的兩人。
然後他就隻能直接跳過去了。
一道急流深澗隔開了兩個世界,一線陽光從雲層上落了下來,濕漉漉的新鮮樹葉被照得閃閃發亮,被他們留在背後的噩夢森林卻仍然陰沉濕暗,連一點類似光亮的存在都像是暗行生物的夜瞳。即使安然通過,噩夢森林的這段旅途仍然算不上令人愉快。
“終於能呼吸了。”精靈說,然後一把掀開了鬥篷,露出了精靈一族深受眷顧的容貌,他看了一圈周圍,“我們已經進入黑石王國了?”
雲策從袖子裡拿出羊皮地圖低頭看了一會,再抬頭看了看麵前已經變得正常的樹林,“我們現在應該是在它的東南方,也許是一名貴族的領地上。這個國家正在和鄰國交戰,我們要小心被當做間諜……”
“你這句話好像說得有點遲。”墨拉維亞說。
從對麵的樹林傳來了馬蹄聲,人影晃動,喝問聲隨即傳來:“什麼人!”
作者有話要說:沒啥好說,賣萌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