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看看自己的手指,再看向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的範天瀾最新章節。
“你做了什麼?”範天瀾輕聲問。
雲深有點無奈,“天瀾,我說過這種事最好還是彆……”
“不要轉移話題。”範天瀾說。
他不是在轉移話題……雲深在心裡說。連續的高燒和昏睡看起來沒有對範天瀾的身體產生什麼可見的影響,不過仍然能感覺到一些細微的變化,他的眼神變得更深邃,氣勢也更強烈,被那張俊美逼人的麵孔用如此執著的眼神凝視,很少有人還能維持心跳的平靜。
雲深的身體還是沒有什麼力氣,他側過身,抬起右手手輕輕摸了摸範天瀾頭頂的黑發,“這確實是時空管理局給我的東西,隻是我現在把它送給了你。”
“那是什麼?”
雲深沉默了一會,然後說:“我的十年壽命。”
範天瀾握著雲深的手忽然收緊,然後又因為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力量而放鬆,他對上雲深溫和的眼神,即使知道這個問題無益,他仍然問了出來:“為什麼?”
“因為我隻有這個辦法了。”雲深說,他微微一笑,“雖然比我自己預想過的要早,不過既然我向他們要求了這個,就注定是要用出去的。”
這是雲深向時空管理局提出的第二個要求,他向那位美麗的人工智能詢問,以時空管理局可提供的技術,有沒有一種方法能在任何情況下挽救一個人的生命?人工智能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複,隻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原本經過時空管理局的改造之後,雲深就不再擁有自然壽命了,他的生命以百年為準線,扣除他此前正常經過的27年人生,隻要沒有受到重大傷害,他在這個世界就有73年的光陰可供安排,除了物資通道和本身擁有的知識經驗,這也是他能夠使用的資本。
回應雲深的要求,時空管理局在他的身體裡放置了一種裝置,這種裝置基於某種不在雲深知識體係中的原理存儲著他十年的生命,隻有雲深以特定方式說出指令的時候才會啟動,然後隻要將這份具象化的生命喂食給他選定的對象,無論是哪種疾病還是傷害,隻要腦部活動還未停止,視體質和軀體損壞狀況而定,能夠在長短不定的時間內使對方恢複正常狀態。
犧牲式,一次性。僅用於治療,不能疊加壽命。
這是雲深第一次體會到如此徹底的虛弱感,但將生命供給他人的後果不僅如此,“實際上,天瀾,關於這件事……”
範天瀾看著他,這也是雲深第一次在這名青年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出於安撫的心理,雲深並沒有把自己的左手抽出來,“即使沒有了這十年時間,我仍然比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長壽,”他說,然後遲疑了一下,“而且這還有個不太好的附帶效果。”
“是什麼?”範天瀾蹙眉問。
“因為設計的原因,使用這種設備的兩個人之間會產生額外的聯係,”雲深說,具體原因說出來會讓他很尷尬,所以他模糊帶過了,“比如說如果你受傷,我會知道的。”
人工智能告知了雲深這種裝置的使用方式和相關事項,同時向他展示了這款在離地球和中洲世界都很遙遠的未來,銀河安全委員會下的民營部門公開推出的安全產品依照使用對象不同而分彆設置的幾種可選模塊,最終雲深確定的,是默認的,同時也是效果最快也最好,犧牲值最大,同時也是使用者和受用者之間的關聯性要求最高的戀人模式全文。
雲深所說的副作用也不是副作用,而是這款產品附帶的心相印固件。不過這些細節都不是重點。
時空管理局在雲深的世界是橫列上百個星係,縱貫百萬年以上時間線,同時還在不斷吸收新生力量向宇宙法則的更深處發展的龐大機構,這個機構向外公開的職能中,維護各維度時空秩序一項下的條目異常豐富,不過那些浩如煙海的條文總結起來,絕大多數可以用一句話來說明,那就是讓應該發生的事在它應當的時間發生。
破壞分子消除。
不利擾動消除。
不可控因素消除。
絕大多數有意或無意未持通行證進入空間隧道的智慧生命得到的都是以上待遇。時空管理局並不是一個溫柔的人性化機構,它的成員包括了碳基,矽基,暗基及此外的廣義生命體,在共同約束下的通行條例理性冰冷,雖然不同世界的管理者有不同的行事方式,但“補償條件”之類的東西基本上不存在,即使有極少數的情況,那也是針對涉及人數達到一個中級種族的規模而給予的官方修複。
所以雲深從時空管理局得到的三個條件並不是例外,他能夠活下來,來到這個世界,使用那三個條件,是因為這些是“應該發生的事”,或者換一種說法,在時空管理局的記錄中,這一切都是已經發生,並且必須發生的。
包括他被置換的在這個世界有特殊意義的血液,和範天瀾的相遇,和他將自己的十年壽命贈予對方。
和雲深交涉的是時空管理局的人工智能,這是一個相對於這個機構真正的控製者和施行者來說非常低端的客服端,她的設定不允許謊言,雲深也確實付出了代價將範天瀾從他漫長生命中的第一次危機中喚醒,但經由他而進入範天瀾的核心的東西並沒有發揮它們真正的作用。它們存在於不可知的深處,由雲深的生命力形成了一個隔離層,使這頭年幼的的小龍不至於再度引動正處於本能躁動期的黑龍主。
這個保護層的時效是十年。
剛從透支狀態醒過來的雲深精力仍然不足,在吃了點東西,看過今天的工作報告和解決了幾個問題之後,他又昏睡了過去。範天瀾離開了他的住所,向建設中的住宅區的另一端走去。
此時的墨拉維亞正坐在樓頂上在看星星。此時暮色漸深,常人已經能見到幾點星光,以他的視力來說跟繁星之夜沒有什麼區彆,不過無論能見到多少星辰,也見不到他所思念的世界。
他今天沒有去看望他的兒子。他走到一半又退了回來,因為他不確定這次會不會再有什麼意外,在中洲世界的曆練讓他比過去思考得更多——在兄長的庇護下,他隻要想怎麼讓自己過得舒服就可以了,而在這裡,他才知道做一個父親有多麼艱難。尤其是他沒有任何育兒的經驗,比彆的龍更多了一倍的煩惱。
即使是龍,在這方麵絕大多數跟一般生物沒有太大不同,照顧自己的孩子隻要給它們吃飽睡暖,警惕天敵,抵禦危險,教導它們生存的常識和技巧就夠了。真正的問題在於他是本能中有弑親成分,本質貪婪冷酷的黑龍主,他異常的生態和過於純粹的力量本不該擁有後代,聖王龍卻為他創造了一個奇跡。更重要的是,他現在處於被壓製的饑餓狀態。
在墨拉維亞成長的過程中和成年之後,薩爾夫倫這位兄長一直讓他覺得自己除了個彆方麵有些不太一樣之外,和其他龍沒有什麼區彆。他是特彆的,但不是“特殊的”。這種認知對墨拉維亞的心理來說很有好處,他不像上一任黑龍主那樣具有攻擊性,性格也頗為開朗樂觀,但有些時候……
腳步聲他很早就聽到了,但來者和精靈對話的聲音傳進他耳朵的時候,墨拉維亞才終於察覺到危險,他伸手一撐從樓頂上跳下,落地無聲,剛提起腳步打算朝離開此地的方向走,一道勁風刮過他的臉,鏗一聲貼著他的麵孔沒入堅實的磚牆。墨拉維亞的銀發微微揚起又落下,他看了一眼入牆近半的三棱軍刺,轉頭看向投出這把武器的青年,伸手將它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