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念頭通達了,對雲深就不客氣了——雖說他之前也不見得有哪裡客氣。
未免更多的狼人被過於安逸的環境腐蝕意誌,斯卡隻在這裡停留了兩天,就帶著一大群依依不舍的狼人返回部落了,不過他們走的時候帶了不少東西,除了棉衣還有上百陶罐的酒,連煉鐵廠的大釘子也成盒地掛在了身上,說要用來固定帳篷,如果不是樣子太難看,那些上了年紀的狼人長老可能連他們這幾天睡覺的褥子都要一並拿走。
“還不如讓他們繼續裝模作樣算了。”塔克拉把報告交給雲深的時候抱怨道。
站在旁邊的黎洪嗬嗬一笑,雲深說:“那些也總是要到他們手上的,不過現在提前一些而已。”
塔克拉眼睛斜向右四十五度。
“預備隊現在還順利嗎?”雲深問,“主要是撒謝爾新來的那批狼人,他們的適應狀況怎麼樣?”
塔克拉的臉立即正了過來,“很好啊。”
“隊員們和他們相處得還好嗎?”
“當然好啊,”塔克拉語氣歡快地說,“我看大家都玩得很開心。”
玩……
黎洪的表情有點微妙,雲深思索了片刻,向狼人展示預備隊如今的實力,即使相差懸殊也不必顧慮,最好能徹底扭轉他們對傳統戰術的自信——這是他對天瀾他們說的話。預備隊隊員的素質已經培訓到什麼地步,從塔塔遞交上來最近一次的體能成績表上的平均數字來看,至少是甩了雲深這種腦力勞動者幾條街有餘了。而其他方麵,諸如槍械的熟練程度,戰術的演練效果,團隊的合作情況,經過幾次陣營對抗演練,天瀾總結的報告評語是“勉強”,塔克拉則是“有點樣子”。
實戰經驗豐富的狼人騎士們和自己的隊員之間有競爭,而且競爭的結果看來不出他們這邊的預計。至於天瀾他們會不會執行得太徹底,反而使狼人們受刺激過度而產生極端態度,既然現在兩位隊長的例行報告對這方麵的總結都是正常,雲深就暫時把他們放在了一邊。
“紡織廠現在的生產情況如何?”他問坐在對麵的黎洪,“供應得上棉被和棉衣的製作嗎?”
“夠了,術師,完全夠了。”黎洪說,“現在廠裡有兩台梳棉機,兩台並條機,三台粗紗機和三台細紗機,一百八十多個紗錠每天能出四五百斤紗,那五台織布機一個晝夜少說能出二十匹布,女工那邊已經做不過來了。”
雲深笑了笑,為了便於使用,紡織廠得到的坯布是以十米算一匹的,女工那邊的速度趕不這隻是因為機械工房那邊腳踏式縫紉機的仿造正在進行而已,現在很多工序仍然要通過手工進行。今年的棉花種了八百畝,收獲的二十多萬斤籽棉就眼下看,是完全夠供給目前的需要了,但棉花從種植到采收,經過處理到加工紡織的全程都是勞動密集型工作,單靠人力要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完成一萬套棉服和四千條被褥的製作,那恐怕得所有人都上陣了。
還有其他生產的需要。當初從撒謝爾引進兩千多名奴隸時有些人不太理解,他們現有的人數已經超過一個大型部落了,雖然不如撒謝爾這樣總數過萬的巨型聚落,從那邊過來的人沒有技藝又要吃飯養身體,什麼時候才能用得上?
事實證明了人的學習能力,聚居地對人力的需求也比大多數人所想象的大得多。因為需要而吸收人口,因為吸收人口而產生更大的需要,正如雲深所知另一條時間線上的曆史進程,動力機械的發展和普及是一種必然。隻是從黎洪諸多不確定數字的回答來看,這類機械投入使用已經五天了,產量還是不夠穩定,沒有馬達,紡織機的傳動效率是不夠高,但關鍵的還是機械工房這一次的獨立製造有些問題。
技術和工藝的進步是需要更長的時間和更多的實踐來積累的,一邊用一邊改良吧,至少一段時間內他是不需要煩惱動力問題了。雲深這麼想著,向主要負責的黎洪詢問起了其他方麵的問題。
而此時聚居地外肅殺的初冬山林中,預備隊最喜聞樂見的對抗演練正在進行,和之前幾次不同的是,這次不是兩位隊長分彆帶隊換著手段互掐,而是力量懸殊的一個對一群。
那一個是誰就不用說了,至於那個一群……
頭上戴著枯草和樹枝編成,跟鳥窩沒什麼區彆卻能遮掩他們位置與常人稍有不同的耳朵的帽子,伯斯藏身一處草窩中,屏息靜氣觀察外麵的情況。除了枯草帽,他身上也有意掛滿了各種枝葉以掩飾身形,乾燥的寒風吹過山坡,他已經在這裡待了一段時間,還有耐心繼續等待下去。
早先就有五個人全力圍攻卻不過十幾息時間被搞趴下的教訓,肉搏既然是不智的,就隻能依仗武器的力量了。
他輕輕摸著手中冰冷黝黑的槍管,一直到光滑的木柄。
啪一聲爆響,伯斯耳尖一動,壓抑自己迅速轉頭的本能,慢慢地將視線轉到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陣黑煙從左後側的山凹中升起,位置很不好,陷阱被人引發了,但是除了那標誌性的黑煙,他沒有發現彆的東西。沒有跑動的身影,搖晃的枯草從,滾動的碎石,隻有被驚動之後從隱蔽處試著探出頭來的同伴。
——出頭還是太早了。伯斯盯著那個同伴,將槍管伸出草窩,對準了他所在的方向。
提醒同伴也救不了他,反而會暴露自己的位置。他已經見識過這種用陷阱製作的陷阱,要乾掉那個家夥的機會不多,隻能先犧牲一個人來換取時機。活下來才是勝利,這一點無論對狼人還是人類來說一樣的法則。
不過在有過幾次教訓之後,那位同族也變得警醒了,他對四周的動靜非常警覺,警戒的方式也是先防備背後,然後才慢慢轉到麵前,在這個過程中他一直緊緊握著腰側的匕首,即使受襲也至少有一擊之力。但直到他確定完周邊的狀況,貓著腰準備離開隱蔽點,移動到另一個有利於設伏的地點,伯斯盯了好一會都沒在他附近發現明顯的異常。
如果那個男人不在那附近,他是怎麼觸動陷阱的?要說是他自己踩中的,從進入預備隊到現在,伯斯寧願相信自己耳鳴了也不認為這種事會發生。論隱蔽的手段那個男人確實更熟練,但他要贏這場比試就必須主動出擊,那麼他現在是埋伏在哪個角落,還是已經選定了獵物?
一陣寒意從伯斯的背後生出,下一刻他的身體就證明了本能是正確的,一支手按在他肩上,伯斯一驚一動,匕首剛出鞘一半,一道冷硬的觸感就貼上他的喉骨然後橫向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