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盛宴(1 / 2)

環繞著水池的圓形舞台搭建了起來。

一些桌椅被搬上了第二層,更多的在大廳重新擺放排列,從大廳的這一頭到那一頭。嶄新的木料氣味飄蕩在空氣中,然後漸漸被另一種——另一些更強烈,更動人的香氣取代。

那是獸人們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隻有烈火遭遇豐厚的油脂才能散發出來的香氣。對舞台建造的興趣很快就被幾乎是同時開始準備的食堂取代了,在食堂窗口外圍成人牆隻為了看食物處理的過程是有些奇異的場麵,對這些獸人而言,和人類工匠建造的技巧一樣,食堂廚房處理食物的方式在他們眼中也帶著神奇的色彩。

廚房背後早已架起幾個通風爐,通紅的煤塊在大灶底下燃燒,煙氣從上方的煙囪湧出,隨風四散,附近的水渠中清洗完畢的塊根和綠色蔬菜源源不斷地送進來,穿著罩衫的女性們以令人眼花的速度分揀葉菜,在長長的案板上揮刀切剁,將成筐的塊根倒進平坦寬大的蒸盤,攤平後送入方正的高大蒸爐,然後抽出最底下的蒸盤,抬到一側,把熱氣騰騰的塊根倒入巨大的木盆,由戴著皮手套的女性抹去表皮,丟進排列在旁的鐵盆,再由同樣戴著手套的男性捧走,在另一側的平台上按碎成泥,放進大量調料揉成軟團,在木板上摔打後掰出小塊,用手搓圓,滾過盛放細□□末的小盆,才一個個排進平盤之中,由彆人送到一口鐵鍋旁,倒入微微翻滾的油麵。許多獸人都沒見識過成鍋的油,但他們看到了那些廚娘謹慎的態度,還有翻滾著迅速變色的圓團。

這些圓團沒過多久就被漏勺撈了起來,如此數次,有人端著小盆裝的明亮橙黃的油脂走過來,慢慢加入鍋中,這些油脂來自外方的另一處灶台,而在蒸鍋中和水加蔥一同熬製的腹油,則來自更遠處,水渠下遊的宰殺現場。從圈欄中提出毛色鮮亮的肥壯禽類,完成割喉,放血,浸入下方燒著小火的大鍋,幾次翻滾迅速拿出,接著褪毛,剖腹,掏出內臟分彆清理,十幾個人排成條線各自分工,所有人的動作都乾淨利落,獸人們習慣認為處理麻煩的毛羽禽類不過片刻,就在他們手中變成了一堆光溜溜的白肉。而在水渠的對岸,另一種氣味順著變換的風向傳了過來,那種強烈的水腥味,正是大多數獸人討厭的魚類。

許多外來獸人見過或者從未見過的食物被這些人有條不紊地處理著,那些令他們的眼睛都跟不上的畫麵,正是盛宴臨近的腳步。

差不多同樣的過程也也發生在遠處的戰俘營中。

當然,因為人手不足,和注定得不到太多優待的身份,絕大多數工作都要由戰俘們自己動手,並且活都乾得不太乾淨。但同比這個時代的其他地區和國家,這已經是讓人懷疑是否下一刻就要去死的好待遇——如果不是這段時間的生活已經讓他們多少了解那些人類勝利者的行事。被要求以勞動換取食物是理所當然的,除此之外的就令人難以理解了。他們現在的生活,對一部分獸人來說,甚至比成為俘虜之前更好:飽腹的食物,清潔的飲水,乾淨高大的住所,規律的作息,不受任何風雨和野獸的威脅,除了毫無自由和無法逃避的艱苦勞動令人腹誹,最重要的是,這一切幾乎都是通過自己的雙手一點一點實現的,在人類的帶領下。

即使連影子都難以想象,這些俘虜在私底下都要承認,這些人類的首領不僅出奇地強大,也出奇地智慧。至於仁慈,如果能讓他們自由,那也肯定是算得上僅此一份的。

至於斯卡·夢魘……

他是勝利的主人,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同樣是他們生命的主人。

這些戰俘沒有去比較兩名首領的權力,他們的興奮集中在傍晚才開始的宴會上,期待則是在明天——屬於他們的競技就要開始了,自由和人類的獎賞同樣地刺激著他們。

視線轉回另一邊。

路撒醒來了。

強烈的氣味刺激著他的鼻腔,他剛剛睜開眼睛,一個巨大的影子就猛地撲了過來,路撒本能地往後一仰,卻還是被對方抓住了雙手,連聲問:“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傷口痛嗎?需要喝水嗎?”

毫無疑問是那個蠢貨。

但除了阿普拉這個蠢貨,還有一雙非常大的眼睛在他腦袋旁升了起來,梅爾正在盯著他。以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他的眼神十分地有魄力。

路撒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來到,又是誰將他們帶來的,他現在隻能說:“我很好。”

然後有人說道:“好了那就滾吧。”

那個白毛的聲音他簡直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路撒在阿普拉小心翼翼的動作下撐起身體,當時受到的衝擊如此強烈,他的記憶還殘留著痛苦的印記,實際上,憑借過去的經驗,他知道自己確實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傷害,並且它們已經得到了藥物的處理。這當然不會是那邊坐在椅子上,將膝蓋抵在桌沿架著手,拿著那種叫“紙牌”的方片的白毛狼人乾的,路撒沒想到那名精靈居然幫了他,他以後也許有機會向對方表示感謝,但現在——

他伸出手,輕輕將梅爾的腦袋往自己這邊撥了回來。

梅爾仰頭看了他一眼,繼續用專注的目光看著那個白毛和與他對坐的人類手中的東西。

路撒抓著阿普拉的肩膀慢慢站了起來,一邊打量著自己身處的房間,雖然有床鋪,這裡卻不像個人的居所,牆上掛著許多獸人的生活中不存在的東西,有一麵巨大的窗戶能看到外部,斜照的陽光穿過牆壁,將筆直的陰影投到成排的桌椅和地麵上,有些獸人零落地坐在其中,無論他們是強壯抑或衰老,衣飾都比普通獸人要好得多。

伯斯丟了一張牌到對麵,“快滾。或者你們想留在這裡?”

這句話聽起來像一種威脅,他對麵的人類卻笑了起來,“在哪裡不是一樣呢?總要給他們留一張桌子的。”

然後他將視線轉向了神色不見畏怯的梅爾,“很漂亮的孩子,這是個女孩?”

伯斯看了梅爾一眼,路撒緊張得想把梅爾拉到自己身後,聽到他絲毫不感興趣地說道:“小崽子都差不多。”

那個人類卻起身朝他們走了過來,伯斯皺起了眉,看著他走到那隻小小的狐族麵前,蹲下來,將手中的牌遞過去,“你喜歡這個……不對,你想知道它怎麼玩嗎,孩子?”

原本向後退去的梅爾停了下來,他看看那些印花的牌麵,又看看那名在他一步之外的人類,路撒咬著牙彎下腰抓住他單薄的肩膀,另一個人卻從旁阻止了他,“噓。”阿普拉說。

梅爾向對方伸出了手,接過了那些牌,擺弄了一會,他又把它們還了回去。那個人看著手中被重新排列的牌麵,再度抬頭,若有所思地看著麵前的孩子。

“來。接下來我們試試這個。”那名人類走到牆邊,從一麵櫃子裡拿出了一些東西,“不用多少時間,也沒有任何危險,你看到牆上的那個,那張畫了嗎?看著它,看一會,然後我會把它摘下來,然後你拿著這個,這根小棍子,這樣握著,在這裡,在這張東西上,將你記得的圖案都畫下來。你是一個非常非常聰明的孩子,你能夠理解我的話,對嗎?”

路撒繃著臉看著那個男人引導梅爾,阿普拉站在他身邊,胳膊已經被他抓得青筋暴起。

不久之後,那個男人將那張畫重新掛了回去,他拿起被梅爾畫得整整齊齊的紙張,眯起了眼睛。伯斯走了過來,看了一會,他什麼也沒說。

“很不錯,不是嗎?”那個男人說,將那張紙放到桌麵上,“這個孩子多大?”

路撒過了一會才回答:“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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