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 見王之路(1 / 2)

在同一天,在坎拉爾城外的荒野,在奧比斯王都外的郊野,在新瑪希城外的河流中和到奧森郡的荒廢田野上,都根據自身條件舉行了時間不長而效果良好——意即威力足夠巨大的演習。

這些行動既是對那些可能在各地主要領導聚集開會時活動起來的敵人的威懾,又是對次日召開的重大會議進行獻禮的儀式,就像撒坎鐵路的通車一樣。

幾乎沒有人認為這是無意義的誇耀,無論聯盟內外,人們對新秩序的認同和擁護都不是隻靠利益的吸引就能產生的,就像一個家不應隻有床鋪和鍋碗,還需要堅實的遮風擋雨的牆壁和屋頂那樣。兩座基點城市的演習過程很順利,觀眾的反應也很好,那些應邀而來的王公貴族和領主紛紛表示演習非常成功,令人大開眼界,這些戰爭武器打擊距離和打擊能力都十分震撼人心,所以希望開拓者們對這種力量少用和慎用,畢竟大多數他們的敵人隻是想用一種比較便捷的方式改善自己的生活,雖然不勞而獲是不對的,但這份罪過也沒重到要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的地步,對吧?

隻有坎拉爾的演習場地裡來了一隊比較突然的觀眾,由於缺乏事前的準備,這些觀眾在靶場附近受到了一些實彈的威力衝擊,所幸某位臨時觀察員帶領的機動隊伍發現了他們的困境,並及時給予了力所能及的幫助。最終結果是雙方互不追究,並在隨後進行了友好而坦率的交流,這場富有成效的交流之後,觀眾隊伍中的一位重要成員作出了親身前往工業城旁觀會議的決定。

除了出於自衛需求的必要限製,工業聯盟在許多方麵都比世界上的絕大多數地區開放而包容,獸王的要求在很短的時間內得到了來自聯盟的許可,在坎拉爾城處理了一下傷情後,獸王及其能夠行動的所有臣屬都登上了開往工業城的列車。王後幾經猶豫,最終還是一並隨行了。

田野和原野的風景交替著在車窗外閃過,比任何馬車都要寬敞和平穩的車廂裡全是來自拉塞爾達的乘客,由於陪同——護送,或者說監視他們的聯盟人在彆的車廂,這些在帝都很有身份的人在這裡就不再用僵硬的麵皮維護破碎的自尊。就像他們剛剛經曆的那場演習,無論聽說得來的消息描述得多詳細,都遠遠不及一次親身經曆。一夜的休息就讓他們感受到了坎拉爾城的繁榮,但在看到這條橫穿大地的鋼鐵之路,所有膚淺的嫉妒都轉為發自心底的震撼。

由於這裡沒有彆的耳目,無論對車廂、座位、輪子和列車的動力,包括從窗口看到的諸多景象,這些北方獸人都表示出了極大的驚奇。他們在車廂裡走動,觸摸和觀察他們看到的一切,蒙著皮革的座椅、可以扳下來的小桌板、行李架、氣窗、廁所和固定在牆上的鋼鐵水箱,他們判斷和體驗著所有這些設施的作用,不斷扳動桌板,將橫杆上的窗簾拉來拉去,打開窗戶將大半個身體探出去,頻繁上廁所,用清水裝滿杯子,並潑在地上查看滲透的效果,對牆上鮮明而易懂的裝飾畫品頭論足並嘗試用手將它們摳下來……如果要說他們在這裡乾的什麼事情比較正經,可能就是狐族宰相在同他人透過窗外的風景猜想聯盟地界上部落的生活已經變成了什麼模樣。

“他們是不是已經將遊牧的部落變成了農耕的民族?”宰相低聲說,“他們竟能做到?”

“卑鄙的人類!”坐在對麵的黑色豹人一邊吞咽著食物一邊說,“他們的目的就是像馴養野馬一樣馴服我們!獸人永不為奴,他們卻要抹去我們的天性,將我們變作籠子裡的奴隸!”

銀色的狐族拈起一片從對麵噴到他身上的食物,丟到地上,“獸人的天性是什麼?”他問。

“我們以強者為尊!絕不受人奴役,要像風一樣生活在大地上!”黑色豹人扔下手裡的骨頭,激昂地說,“敏捷地捕獵,縱情奔跑,渴了喝水,餓了吃肉,想和女人睡覺就和女人睡覺,把每一個孩子養成戰士!我們自由地生,自由地死!”

來自拉塞爾達的獸人貴族和獸人將領在車廂裡大聲說話,隨意走動,這名豹人的聲音不比任何一個人小,卻沒有幾個人朝這個角落看過來,因為獸王也瞥了這裡一眼,這名黑色豹人便十足驕傲地挺起了胸膛,將兩個連姿勢都不動一下的狐族對比得好像市場上的兩條鹹魚。

鹹魚交換了一下視線。

“苦修院是怎麼回事?他們故意的嗎?這就是他們最好的刺客?”宰相皺著眉問,這些問題他一路上都很想問。雖然不是沒有地方顯示這名苦修院護衛的能力,但是除了身手,他有什麼地方能稱得上刺客的“最好”?他連安靜下來或者用自己的腦子說點話都做不到!

“我也不知道。”銀色狐族說,“我們出發得匆忙,隻考驗了一下他的身手,至少這個是真的不錯,而且他們還誇他很忠誠,誰知道竟然這麼……呢。”

黑色豹人猛地轉過頭來,“你說我什麼?”他低沉地問。

殺意刺痛銀色狐族的皮膚,他麵不改色,“你活到十八歲,有沒有人誇過你很聰明?”

“沒有。”豹人狐疑地看著這頭狐狸,“難道你認為我很聰明?”

“當然。”銀色狐族說,“作為一名刺客,如果你不夠聰明,怎麼能活到今天呢?難道隻靠戰鬥天賦嗎?”

“你是第三個說我聰明的人。”黑色豹人的目光和緩下來,同時他強調道,“但我的戰鬥天賦就是最高的,沒有人能發現黑夜中的我。”

“我殺了不少人,有獸人,有人類,他們大多連是誰殺了他們都不知道。”他又說道,“這次去人類的那座城,你們要不要讓我殺一殺那名術師?就算我為此死了,隻要能殺了……”

他突地瞪大眼睛,好像被扼住喉嚨,話音消失了。

在“術師”這個詞出口的瞬間,方才熱鬨到極點的車廂就像突遭冰雪,迅速地冷卻下來,懷著幾近報複的心態糟踐這片空間的獸人統統停下動作,齊齊看向這個角落,剛才那句話的聲音並不大,但他們聽見了。離他最近的宰相怒斥的話語還未出口,臉上的驚怒就迅速變成了驚恐,他按著感到了刻骨涼意的耳朵,慢慢轉頭,同銀色狐族一齊看向身後的椅背。

“你——剛才在說什麼?”一片寂靜中,有人慢慢地,不敢置信地問。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說什麼呢?”

“是誰,誰教他這種話的?”

“這個蠢貨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獸王巨大的身體站了起來,將嘈雜壓下去,他走向這三人,像一團烏雲來到他們的頭頂,兩名狐族仍炸著毛發,身體緊貼著座椅,看獸王向著豹人刺客的脖頸伸出龐大的手掌,抓住那支緊貼著動脈刺透椅背的鉛筆,稍微用了點力,將它拔下來,攤在手心看了看。

兩名狐族方才的動作已經指出了凶器的來路,它——這支鈍頭的鉛筆從隔壁車廂,一路透過十餘道屏障,包括金屬,皮革,木頭和交錯的人體,沒有傷害任何一個活著的東西,精準地打斷了這名肆無忌憚的刺客的狂言——他們不可能認為它是打偏了。黑色豹人放鬆了僵硬的身體,崇敬而感激地抬起頭來,“陛下——”

黑影迎麵而來,獸王伸出另一隻手,扣住了他的整個腦袋,狠狠向下一按,砰然巨響中,木頭的桌板承受不住巨力,從中斷裂開來,連底下的鋼鐵支架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形。

血沿著斷裂的木板,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獸王低沉的聲音在眾人的抽氣聲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