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團結起來,為同一個信念而戰鬥的時候——無論那個信念是什麼,由誰提出。
洲世界震蕩,即便在相對而言最為穩定的工業聯盟,幾主要城市受到了天地異變的衝擊,雖然絕多數人員已疏散到開闊地帶,各生產單位暫停運,但一些關鍵門仍有值守基乾緊盯著儀表和機房,遍布諸行政區包括最新加入的納加爾自治區的監察站,在滿室紅光和在指數劇烈變動引發的滴滴警報,在無線電的噪音背景,隻有一些擦撞傷的工人員一邊記錄劇烈波動的儀器數據,一邊通過電話向上報告彙總。
各種數據和報告通過直接的有線通訊網和間接的通傳不斷集到工業城的信息處理,設在信息外的數道防護法陣升起層層光柵,抵抗住了靈壓及電磁環境的劇烈波動,在最關鍵的時空膜被“打開”或者說“鑽透”的那一瞬間,由經術師手轉移到這個世界來的諸多元器件構成的靈敏儀表記錄下了諸多本底數據的變化,同時,餘儀表不是瞬間就過載燒毀,就是表麵完好,數據可靠性卻已完全不值得信任。
雖然原白骨爪方位升起的光柱清晰可,但地震對工業城並沒有造成太的損傷,法術護壁的微光在穹頂上閃爍,來自多個監測站的報告不斷接入已成為應急處置的禮堂,形成計算機屏幕上不斷變動的數字和圖表,即時環境變動和應對災害的指令依次通過地上黑色溪流一般的線路發往各地。
但上百人正在忙碌的指揮隻占這處禮堂的一個角落,餘下的寬廣空間,除了留給各種設備和安全保衛的必要位置,分布三個方向的近兩千個位置已為或是神情呆滯,或是恐慌難安,或是抱頭痛哭的諸多國家代表占據,即使他們正身處幾乎是世上最為安全的場所,但當以巨平麵形式展示的天眼圖像以最直觀的方式將洲世界正在蒙受的災難呈在他們麵前,沒有人能隻為自己感到慶幸。這些國家的代表從未如今日一般清晰地認識到,人類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互為扶持,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在這樣迫臨到洲世界所有智慧種族的滅亡威脅麵前,國國間,地區地區間,種族種族間的恩怨已變得微不足道。僅僅通道開啟就造成了如此廣泛而慘重的災難,彼方世界正式入侵又會如何?
毫無疑,這場危機已經超過了絕多數統治者的應對能力,這些國家代表同樣非常清楚地看到了工業聯盟在這場災難的表,在情緒平複後,他們將無可選擇地成為工業聯盟最堅定的盟友,以最的誠意配合聯盟的係列戰爭準備。
工業聯盟將迎接自成立以來最嚴峻的考驗。
輕柔的腳步從背後傳來,雲深沒有回頭,但他知道是是墨拉維亞在靠近。他是什麼時候從數公外的監測站回來的雖然不清楚,但這個時候不重要了。
“等了好久,這個時候終於來了。”他說,“這個世界的靈壓在提高,你感覺到了嗎?”
“我看到了。”雲深說。
“這一次死的人蠻多的。”墨拉維亞又說。
雲深輕聲說:“傷亡很。”
“以後還會更多,習慣了就好。”墨拉維亞說。
雲深默然,這句話真是讓人不太好接。
一人一龍站在一起,又看了天眼係統傳回的圖像一會兒,他們看的是工業聯盟的畫麵,雖然天眼係統的視角並不完全,但仍能看出周邊地區的狀況正在有序恢複,墨拉維亞說:“洲人族的運氣不錯。”
“因為你和你的聯盟存在,他們確實有勝利的希望。就算那一邊的人族下來了,他們的力量是不足夠的,你們完全可以跟他們打一場。”他說,“不必去指望那座浮空城的退路。”
“畢竟所謂退路,就是無法可想時才能走的路。”雲深說,“我們要儘力保證不必考慮到那一步。”
墨拉維亞偏過頭去看他。
雖然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餘年,但這人類的麵貌沒有什麼改變——或者說,已經有了一些改變,但他身邊的人並不容易分辨,隻有在龍的注視下,這具身體的異樣處才顯得有些突出。
在墨拉維亞眼,雲深是一個“完美”的人類。
是的,為工業聯盟的最高領導者,他的力量完全是人類的,如果沒有那種能夠從另一個世界“轉移”或者說在這個世界“憑空”創造事物的能力,他那堪稱孱弱的體質一定會讓他在降臨這個世界的初時過得相當艱難,但這無損於他的“完美”。
不僅僅是道德和意誌遠勝於常人那種“完美”,而是構成他身體的物質本就不是常理上的血肉。墨拉維亞蘇同他初次相遇時便已了解了這一點,但那個時候,這位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改革者仍有許多的人性特征,在孱弱而可信賴的外表下會有恐懼、不安、挫折和歡欣類的情緒波蕩,那麼,是從什麼時候起,這個人類變成了今天這副模樣呢?
這個過程是逐漸發生的,他身邊的人,包括那些應當對人的異化感知更敏銳的精靈不認為這種情況有何不對,反倒是那些初次到他的來自“舊世界”的國家代表,他們的即時反應已經足夠說明題。
那些集了人類最強烈欲望的王公貴族,還包括一些宗教領袖,毫無疑義地接受了這黑發黑眼的青年不僅是工業聯盟,同時是將成立的人類自衛同盟的領袖。
他們說他有“近神的麵容”和“無上的威嚴”。
這不是壓力下出的對權力的恭維,雖然對於本人來說隻是了一次計劃的宣言,因為如果台下眾人有所不滿,此前的種種鋪墊足夠讓他們在儀式前對條約的內容讓步妥協,然而情況出人意料地順利,諸多原因,確實有一條是工業聯盟的最高領導者給以他們的精神征服。
維爾斯將相關報告半冷處理了,但墨拉維亞知道雲深必然看過。不會有人比本人更清楚自己在生理和理上發生的轉變,因為他不是那些普通的會為權力忘形的統治者,而是“術師”——這樣一個魔咒般的身份。為一頭情感在必要時可以比較豐富的龍,墨拉維亞甚至有理由懷疑範天瀾並沒有察覺到他最重視的對象正在向著一個不太妙的方向轉變。雖然那個孩子確實極地聰明,成長很快,但他有一個自己並未察覺的致命缺點。
他太年輕了,滿足於自己唯一所愛唯一地愛著自己,卻未必知道這背後所意味的殘酷。
“雖然這對工業聯盟的發展和即將開始的戰爭有利,因為一個英明冷靜,幾乎不會犯錯的領袖是可遇不可求的。”墨拉維亞說,“但你喜歡這樣嗎?喜歡‘超脫’人的身份,變成一個‘神’或者一個類似性質的東西嗎?”
天眼係統投下的變幻光影籠罩著他們,指揮的忙碌的聲響環繞著他們,雲深聽到了他的話,卻沒有回答。
墨拉維亞說:“我想你已經知道一些自己會變成這樣的原因,但我沒有到你有任何改變的意願。因為這是‘最好的選擇’嗎?”
“不是。”雲深輕聲說,“這當然不是最好的選擇。”
他當然知道自己正在逐漸失去為個體的性格和情感特征,向某種理性生命的形態轉化。
他看著展在他麵前的世界,說:“這隻是……隻是我的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我太沒用了(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