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家廟(2 / 2)

他話雖說的冷硬,可心裡憶起婉竹清瘦似素縞的沉靜模樣,憶起她那日俯在自己身下時瀲灩著純澈的明眸,以及那一句“我心悅世子爺”。

但凡他有一絲清明的神智在體,也知曉當時在那等境遇裡,這外室是為求自保才會絞儘腦汁地編出了一句“心悅”來哄騙他,而非出自她真心。

她也許心悅自己,可心悅的定是他帶來的權勢與地位,而不是他這個人。

想清楚了這一點後,齊衡玉便竭力驅散了心內的惘思,隻與靜雙說:“退下吧。”

他端起茶盞,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身形巋然不動的靜雙,“還有什麼話要說?”

靜雙鼓足了勇氣,垂著頭聲音悶悶地說道:“金玉遣人來給奴才送了信,說是婉竹姑娘這幾日食欲不佳,還時常身子懶懶的。”

齊衡玉握著茶盞的手一頓,璨若曜石的眸子爍著些光亮,他凝望著靜雙,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得了他的首肯後,靜雙才道:“奴才想,婉竹姑娘是不是懷上了身孕?”

*

這幾日雨霧不停。

婉竹將經書抄了一半,膝上跪著的蒲團沾染了水霧,跪久了隻覺得渾身上下也染上了一股陰乾的黴味。

金玉舉著油燈入廂房,將容碧描到一半的花樣子放在了袖袋裡,見婉竹仍靠在迎枕上讀著經書,免不了嘮叨上一句:“姑娘仔細眼睛。”

她也不知婉竹為何會對經書詩冊如此敢興趣,白日裡跪著抄經書還不夠,臨睡前總還要捧著書讀上一個時辰。

“今日鏡音大師教了我幾個字,總要好好寫上幾遍才能認個清楚才是。”婉竹說著已把眼前的經書闔起,見金玉鬢發被雨霧淋濕,便去取了帕子來讓她擦乾。

金玉接過婉竹遞來的軟帕,臉上卻有兩分懊惱之意,“鏡音大師是相國寺的高僧,誰曾想高僧也會怕這滂沱的大雨,竟還躲到我們家廟裡來避雨了。”

“高僧也是人。”婉竹笑她,“怎麼就不能避雨了?”

主仆二人閒話兩句,金玉濕了一半的發也裹緊了帕子裡,身子舒朗了之後她也終於有空說起了正事,“我將姑娘帶在身上的銀票都給了家廟裡的這幾個奴仆,他們按著姑娘說的話向靜雙遞了信。”

做到這一步,若是世子爺仍不肯來家廟瞧婉竹,那便隻能再想彆的法子了。

金玉瞧了眼外頭如墨色點漆般的夜色,心裡隱隱有些失望。

這麼晚了,世子爺應是不會來了。

呼嘯的風聲一陣陣刮過廂房的支摘窗,卷起震耳的聲響,除了自然釀造的聲響外,婉竹好似還聽見了一陣斷斷續續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隻響起一瞬,緊貼在支摘窗這一頭的窗欞裡,婉竹霎時從炕上起身,肅著容問金玉,“白日裡我讓你拿來的東西呢?”

金玉也臉色一白,霎時便伏下身子去拿桌案下頭藏著的菜刀。

也正是在這時,天邊的雨越下越大,盈滅嘈雜的雨聲裡裹挾著驚雷作響的聲響。

婉竹的臉色愈發難堪,攥著軟帕的柔荑不斷地收緊,掌心內也滲出了一層細汗。

她抖著身子與金玉一起退到了木床旁,那刀背著手而放,兩人皆滿眼戒備地望著支摘窗的方向。

這樣的雨夜最益於殺人,不論流出多少血,也會被這磅礴大雨衝刷個乾淨。

*

齊衡玉推開家廟廂房屋門時,瞧見的便是這樣怪異的一幕。

廂房內的燭火影影綽綽,光禿禿的陳設擺件遮擋不了他的視線,一進屋他便看見了躲在木床旁的婉竹與金玉。

這兩人不知為何一齊靠在木床旁,清清瘦瘦攏在一塊兒的一團確實有幾分可憐的意味。

莫非又是這外室的苦肉計?

他遙遙地立在離木床甚遠的木架旁,盯著婉竹瞧了許久,蹙著眉宇問:“靜雙說,你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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