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入夜, 孫妍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回到宜村，變回了又黑又笨的小女孩兒, 在彆人眼中，她總是木訥不說話，比不過妹妹聰明可愛，討人喜歡，甚至，在多了一個弟弟後，她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回想以後的日子，孫妍無比惶恐。
“不會的，不會的。”孫妍想到骨珠，她撒開腳丫子就往後山跑——有次上山撿柴，突下大雨, 她誤入後山深處，在一個山洞裡撿到了三顆珠子。
開始, 她隻覺得好看, 直到無意中用它抽取了她妹妹的氣運, 那是一種神奇的體驗, 你能感覺自己變白, 變好看，而彆人，逐漸變得黝黑、醜陋。
她戒不掉那樣的感覺。
孫妍在後山奔跑了一整晚。
宜村臨海, 夜晚空氣濕潤, 後山會起霧, 泥土濕潤潤的，容易打滑，傳說還有各種野獸出沒，就連強壯的男人都不會進入深山中。
孫妍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她的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找到骨珠，吸乾所有人！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運氣好，竟然沒有遇到一隻動物。
天邊出現一絲亮光。
孫妍站在熟悉的洞口前，心裡顫抖，難掩那種激動的感覺，她一步步地走進山洞，骨珠近在眼前！
當她邁進山洞，眼前的場景突然扭曲，孫妍一下子睜開眼睛，入眼是熟悉的寢室的蚊帳和白色的天花板。
這是一個夢。
孫妍不知道應該鬆一口氣還是該疑惑她夢到小時候的場景，她從床上坐起來，一張發黃的長條的符紙在她視野裡晃動。
這是……
她下意識伸手從額頭上揭下了這張符紙，上麵是神秘看不懂的符號。
這一刻，昨天晚上所有的場景全都浮現在腦海中。
“我隻會讓你變回原來的樣子。”
蕭林下帶著嘲諷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不——！”
孫妍手忙腳亂的從床上爬下來，半路一隻腳踩空，手上也沒有力氣，整個人滾落在地上，劇烈的疼痛讓她清醒，不顧腳掌的疼痛，她直奔向鏡子。
鏡子裡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小姑娘，皮膚黑黃，單眼皮，眼裡沒有什麼神采，明明是一個小骨架，卻長著一張大餅臉，陌生而又熟悉。
孫妍忍不住放聲尖叫。
她沉浸在被打回原形的痛苦中，還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更加難捱——從彆人那邊抽取的氣運，不僅僅是外表，還有理解能力、記憶能力以及學習能力，失去了這些，已經學習的內容會逐漸遺忘，而老師講解的新的內容，她根本無法理解。
她的人生，同樣被打回原形。
*
蕭林下打了個哈欠，從床上爬起來——孫妍做了一晚上的夢才找到骨珠，她也看著孫妍找了一晚上，精神上累得慌。
孫妍的骨珠是無意中撿到的，那個山洞裡僅有三顆骨珠，其他兩顆已經被她用掉，這最後一刻骨珠用的很是小心，她也試圖去後山找過，但再也沒有找到新的骨珠。
蕭林下也在猶豫要不要去孫妍的家鄉看看。
邊思考，她邊招出了李富貴的魂魄，後者的魂魄消瘦了不少，多餘的鬼氣被她用到了骨珠上，剩下的僅能保持李富貴的魂魄不至於太過虛弱而消散。
從一個肥胖的魂魄，變成了高長的瘦子形狀。李富貴哆哆嗦嗦的看著蕭林下，它怎麼也想不到，死了以後還能有怕死的感覺。
“你之前……”蕭林下剛開口，房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她才想起周霈焉和吳漪晚上睡在這裡。
蕭林下打開門。
周霈焉和吳漪都帶著小心翼翼的表情，她們本以為自己晚上會嚇得睡不著，但蕭林下給的安神符十分有效，精神放鬆下，她們閉上眼睛就睡著了，甚至沒有做夢。
早上睡醒，兩人才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切。
門一打開，兩人就努力衝著蕭林下笑。
房間裡傳來的冷意使兩人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隻覺得略不同於大熱天開空調的涼意，所以笑得有些勉強。
蕭林下不動聲色的看了李富貴一眼，後者嚇得鎖到牆邊，努力控製住周身的鬼氣。
“林下，我們要回學校上課，早飯給你放在桌子上了。”周霈焉給蕭林下買了餛飩和包子。
蕭林下沒想到她們起這麼早，“那你們路上小心。”
大一理論基礎類課程大多都是在上午，她早上都不用去上課，連帶著早自習也被免掉了。
周霈焉和吳漪很快返回學校，她們兩決定趁著中午的兩個小時再回來租房子，不管多貴，她們一定要在今天搬出來！
兩人一走，蕭林下繼續剛才的話題。
“那幾隻蟲子你從哪裡得到的？”蕭林下問道。
李富貴都落在這種地步了，哪兒還敢藏著掖著不說，“大師啊，那些蟲子是從一個小年輕那邊買的！”
李富貴早幾年檢查出自己癌症晚期，他當然不想死，就到處尋找能夠治療癌症的方法，不管中醫西醫，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都嘗試過，都沒什麼用，身體越來越虛弱，他對死亡的恐懼也越發加劇。
直到那個小年輕的出現。
對方聲稱他有一種蟲子，能夠將病痛轉移到有血緣關係的親屬身上，李富貴一下子就信了，他付了一筆前期款，由著那個年輕人操作。
沒想到那個人也是個半路出家的騙子。
氣運蠱的確是能把李富貴的癌症轉移到他侄子身上，但蠱蟲盤踞在他的體內，吞噬精血和生肉，李富貴沒來得及開心幾天，就發現自己好像死了——那種身體死了，魂魄還能驅使身體的感覺，沒辦法，為了保持身體的活性，李富貴開始找中醫針灸、按摩。
再後來，李富貴又發現自己的身體和侄子的命聯係在一起，要是侄子死了，他這個身體會徹底報廢，他隻能找那個年輕人，對方又提出利用彆人的命給侄子續命。
“那人就是個騙子！他除了有那幾隻蟲子，也就會這麼一個續命的妖法，”李富貴說道，“他第一次提出用這個陣法的時候，我偷偷安了攝像頭，他根本不熟練，所以我才將計就計。”
在遭遇那個年輕人利用李富貴的秘密威脅他們的時候，將計就計，那個年輕人成了他們續命的工具，自食惡果。
就這樣，李富貴邁上了一條不歸路，管家劉伯兩個人，騙了一個又一個人，直到遇上蕭林下。
蕭林下知道李富貴沒有說謊。
“那個人叫什麼名字？”蕭林下又問。
“叫王成，他說自己是海市人，還說是一個山上抓來的蟲子，正好認識一個養蠱的人，才知道這是氣運蠱，能賣很高的價錢，他給了那個養蠱的人幾隻，得到了蠱蟲的使用方法，我就是他坑的第一個人！”李富貴想到那個人，恨不得把他從地獄裡拉上來，再打上兩架。
王成、海市人。
蕭林下聽到他是從一個山上得到的氣運蠱，直接就想到了宜村，孫妍的家鄉。氣運蠱之所以稀少就是因為它必須在氣運骨或者跟氣運相關的靈草上生長，否則即便是孵化了，也隻是普通的蟲子，沒有任何用處。
同一個城市，氣運骨本來就稀少，會出現在兩處的幾率太小。
“大師，我知道的都告訴您了！”李富貴從對王成的氣憤中回過神，對蕭林下的恐懼站了上風，生怕她一巴掌把他給拍散了。
蕭林下瞥了他一眼，“放心，我會給你超度。”
李富貴已經死了，生前的罪惡都留到下麵去判斷，她不會無緣無故打散一個死後沒有作惡的魂魄。
蕭林下吃了早飯，從冰箱裡拿出水果，擺了六盤放在桌子上，又取出香爐，蠟燭等物品，準備請出陰差，讓他們把李富貴的魂魄拘走。
在準備的過程中，宋景初起床過來找她。
他小心翼翼的繞過時家兄妹的門前，生怕他們兩打開門，一臉八卦，仿佛自己大早上要做什麼壞事。
宋景初提了一盤蒸餃，是從樓底下買的。
蕭林下手裡拿著三根香，“正好，這個也能請陰差，它們應該會喜歡。”
說著，她從宋景初手裡拿過盤子，隨手放在了桌子上，供品排成兩排。
宋景初注意到蕭林下房子裡的鬼氣，隨後就看到在角落的李富貴，後者正癡迷的看著自己，嘴角疑似留下一串鬼氣——宋景初的靈氣對鬼怪來說是大補，但像這種不要命還會流口水的鬼，他第一次見。
完全不覺得新奇，宋景初瞪了李富貴一眼，周身的靈氣在他的控製下有著攻擊性，直接就把李富貴嚇得鬼氣發抖。
李富貴：“QAQ。”
怎麼老嚇唬鬼，看看流流口水也不行嗎！
“你把它嚇的形都要散了。”蕭林下提醒道。
宋景初收斂起靈力，走到蕭林下跟前，“你要請陰差？東西會不會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