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修為高強卻沒有善惡觀念、沒有同理心的人,一旦入魔,極其恐怖。
所以,修仙界甚至有不成文的規定——
一旦發現無心人有成魔的跡象,無論是誰,就地誅殺!
而且,就像對待魔子一樣,修仙界也有比較激進的人認為,雖說不能判斷對方會不會成魔,但隻要發現天賦出眾或者修為強大的無心人,無論好壞,都應該提前誅滅,以防萬一!
無心人絕無可能成仙,卻有可能成魔,實在危險。
小秋藥想到這裡,已覺得思緒萬千。
她感覺時間過了很久,但實際上,她與小七對視,隻不過一小會兒功夫。
秋藥這樣的天靈心,自然不會認為無心人應該被不分青紅皂白地誅滅。
可是,麵對小七,她仍是不可置信。
秋藥道:“但是,這麼長時間了,我並沒有覺得你像無心人。”
小七說:“你是天靈心,而且是心力強大的天靈心。在你身邊,誰都不會像無心人。”
秋藥怔了怔。
但過了一會兒,她主動將手覆蓋上小七的手背。
她說:“我知道了。你不要太擔心,這世間既然有讓‘心’消失的方法,未必沒有重新塑心的方法。以後,我會幫你找找看。”
“……我還沒有說完。”
小七安靜地注視著她,像是要看清她臉上每一點細微的神情變化。
然後,他說:“我想告訴你的不僅如此。其實我……曾經傷害過人。”
小秋藥的眸子微微睜大。
小七仍然麵無表情,他說話的時候如此冷靜,倒開始讓她感到一絲可怕。
小七說:“之前,我告訴過你,我挖好隧道回去的時候,兄長們都已經死了,沒有人活下來。但其實……還有一個人活著。”
小秋藥倒吸一口冷氣。
小七垂下眼睫,他的睫毛纖長濃密,在眼皮下打上濃濃的陰影。
他似乎艱難地回憶起來:“那個人……是我們的長兄。”
在小七的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個人的人影。
他繼續往下說:“……在家中暗無天日的日子裡,長兄他曾經……是我們許多人的主心骨。”
朦朧的回憶出現在腦海中。
漆黑的暗室中,一個身形頎長的青年,拉著年幼的小七躲在角落裡。
青年悄悄撕下手裡的半個饅頭,遞到他手上。
青年比其他人都要年長,有著偏深的皮膚和矯健的身體,五官堅毅剛正。
因為魔宮中魔子的數量經常變動,還有很多魔子剛到參加競爭的年齡就會死,根本來不及編入其中,所以魔子的排序很不穩定,經常變動。
他們的名字主要是為了方便父親稱呼,所以每年都會更換一次。
小七就記得,他以前還被叫過小八、小六、阿九等等。
隻不過,後來比他小的都死了,比他大的還剩二十六個,所以他才變成了小七。
可是這個青年,他的稱呼,從來沒有變過。
他的序列是“一”,所有人都叫他“哥哥”,或者“大哥”。
他將自己的食物掰給他,低語道:【小八,你吃吧,不要出聲。】
青年熟練地隱匿在最適合掩藏的地方,同時端詳著外麵的情況。
他神情凝重地說:【阿五也瘋了……現在不能出去。】
小七當時的名字還是小八。
他好久沒有吃到過食物了,狼吞虎咽地吃完手裡的饅頭,連喉口噎得痛也沒有停。
一邊吃,他一邊望著兄長的側影。
小七猛地閉上眼,將自己從久遠的回憶中抽離出來。
他繼續對秋藥說:“——大哥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天賦很高,人也很聰明。他沒有辦法完全反抗父親,但不認命。實際上,他一直在暗中儘自己最大的可能,一邊想方設法活下來,一邊保護我們這些年幼的弟弟。”
小七腦海中的記憶開始變化。
【阿九,你要記住,在這個世界裡,變強比什麼都重要。隻有強大才能活下去,強大才能保護自己、保護其他人,以及對抗強大的敵人。隻要變得足夠強,一切都會有機會,哪怕對手是……父親。】
兄長一邊對他說,一邊挽起袖子,露出右臂後端的魔印,那是一隻扭曲的黑色蝴蝶。
他輕而易舉地耍弄著手裡的長.槍,他慣用長的武器。
槍.杆在他手中飛速地轉動,力道極大,簡直可以掀起風旋,靈氣也隨之爆發。
【我在父親麵前,會儘量收斂力量。】
【要強大沒有錯,但我還不足以對抗父親,在此之前,儘可能不要激怒他,也不要讓他判斷出誰最有實力。】
【隻要所有人都裝作天賦差不多又都各有潛力的樣子,他就會難分伯仲,在讓我們死掉之前會有顧慮。他是個完美主義者,會害怕失掉最好的容器。隻要拖延得時間越長……我們就有可能保護更多的人。】
他舞完一遍,將長.槍立在地上,看向小七,說:【阿九,你的天資很不錯,說不定是兄弟之中最好的,而且,你長了一張父親很喜歡的臉。所以即使你在我們中屬於年紀小的,父親也一直偷偷保護你,好繼續觀察你、不讓你輕易死掉。不過他肯定還沒有最後下決心。】
【不要完全藏起天賦,讓他認為你是可以隨時死掉的棄子,但有時也要適當收斂一些,讓他認為你的身體還是有缺點。】
小七成為無心人後,想起這些本來已經不會有感覺。
但是今日,可能是因為他離秋藥太近,忽然覺得難受起來——
“——多年來,我一直是因為依靠著兄長才能活到今日。”
“可是,當我挖好隧道,回去找人的那一天,兄長他……也瘋了。”
那是他離開魔宮時最後的記憶。
因為時間還很近,記憶太過清晰,光是想起這些,小七就感到劇烈的頭痛——
屍海中,二十五個兄長的屍體橫在那裡,大大小小,殘缺不全。
長兄呆呆地跪著。
當他轉過頭看他的時候,七覺得哥哥的眼神異常空洞,什麼都無所謂一般。
“——他忽然對著我,狂笑起來。”
【小七,隻剩下你一個人了嗎?】
他說。
“他說:‘小七,隻剩下你一個人了嗎?’”
“‘太好了,隻要殺了你,我就是父親最強大的孩子了。’”
“‘我之前之所以對你們百般忍讓,是因為我實力還不夠強大,必須要博取你們的信任,才能伺機行動。你們毫無準備時,我才更容易動手。必要的時候,利用你們,我才能安全地從險境中脫離。’”
說著,七閉上了眼,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開始往外奔跑。”
“哥哥原本的武器已經斷了,所以他就地撿了一把匕首,衝過來追我。”
“我往我挖的暗道裡逃,哥哥窮追不舍。”
“終於,跑到暗道外的時候,兄長追上了我,我不得不與他發生衝突。”
“在爭執的時候,我與他開始爭奪匕首,等回過神來,匕首已經沒入他的身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