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師伯說起那個橫空出世的新魔尊時,師父的神情仍是淡淡的。
他並沒有接腔。
師伯則繼續道:“而且這個魔尊神秘得很,當上魔尊也有半年多了,從魔界跑出來的魔頭我們也抓得差不多了,居然還是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不止是名字,好像連來曆、原本的身份、何時入的魔這些事都一概沒人知道,這個人簡直就像是突然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一樣,背景是一整片空白。
“我們能審的方法都用了,一個能透露出真東西來的魔修都沒有,你什麼時候見過魔修這麼團結?
“平時他們膽子大的,都會主動跟我們做交易,完全不介意賣自己人;哪怕是膽子稍微小點的魔修,威逼利誘一下也就全說了。但這回除了幾個胡說八道的,一點正經消息都沒問出來,他們應該都是真的不知道。
“那個魔尊的長相倒是聽說有幾個魔界的長老見過,但從魔界逃出來的長老,無一例外都迅速被魔尊親手殺掉了,一個漏網之魚都沒有。
“你說這到底是個什麼人?他真的是人嗎?但凡他出生過,總該能查到點父母家鄉朋友仇人什麼的吧。”
“……”
師父一言不發,隻是眉峰間淺淺蹙著一道痕,看上去也在思索。
師伯雖是一直一個人在說話,不過他好像也習慣了自己這個師弟半天說不出一個字的性格,並不覺得尷尬。
他講得有些口乾舌燥了,稍微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凝了凝神,這才說:“不過,其實我們費了一通勁,總算還是弄到了點有用的消息。”
“——什麼?”
師父抬起眼皮,直到這時,他才終於開了尊口。
師伯道:“消息總共有兩個。一個比較重要,另外一個……當作八卦聽吧。”
師父靜候其言。
師伯清了清嗓子,道:“先說重要的。”
他道:“聽說那個魔尊,一直沒有修煉出心器。”
“!”
師父似乎略微驚訝。
師伯頷首:“意外吧?照理來說,修魔者修心器,可比修仙者容易多了。修為都足以當魔尊了,還沒有修出心器來的魔修,確實很罕見。
“眾所周知,心器對修士而言,並不僅僅是境界上的提升,還可以與自身融為一體、收放自如,在實戰中非常實用,有時甚至是決定性的作用,遠不是普通仙器能夠比擬的。
“尤其修魔者修煉百無禁忌,隻要夠狠,修為可以提升得很快。魔尊這種位置,縱然危險,卻人人垂涎,一個沒有心器的魔尊……簡直就像是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外一樣,一定會有人將這當作是他最大的破綻,並且設計針對。
“那個魔尊,表麵上未顯,但實際上應該還是著急的。
“據說他成為魔尊數月來,隻命令下屬做了一件事——尋找最接近心器的上等兵器。
“這個命令還是暗中下達的,在魔界都沒有半點風聲。得虧我們前些日子活捉到一個奉命尋找兵器的魔修,才能得到這一點點消息。”
師父起了興趣。
他思索片刻,問:“新魔尊即位有半年了,這麼長時間,他可有找到線索?”
“有。”
師伯道。
“據那個魔修說,就在數天前,魔尊得知了一個傳說——
“在北方某個山脈中,有一把能力十分接近心劍的神器,甚至比心劍更強。
“那個山脈的秘境隻在每年五月末才會開啟,離開啟還有一個多月。
“雖然具體線索還很好,那神器也未必真的能用,但畢竟是個機遇,我們分析,魔尊到時候很有可能會去看看。”
師父應道:“原來如此。那到時候,仙盟應該也會派人手去查看。”
“沒錯。”
“那麼,第二個消息是什麼?”
“這第二個……”
說到第二個消息的內容,師伯欲言又止,表情相當費解,就像聽說的事情會讓人很難理解一樣。
師父正常來說是不會主動多說話的,但師伯的表情太古怪,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追問:“怎麼了?”
“我也隻是聽說而已,有多可信不敢確定。”
師伯自己也不打有把握地道。
“抓到的魔修說,那個魔尊還有一個特異之處。他可能……很喜歡一個魔界以外的女子,為此,曾經多次離開魔界。那個女子多半不知道魔尊的真實身份,所以魔尊一直在儘力隱藏此事。”
師父:“……”
師父的眼神十分冰冷,仿佛認為師伯在誆他。
師伯雙手舉高,斬釘截鐵道:“我這回真沒騙你!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千真萬確的!那個魔修真是這麼說的,而且他說他和魔修小夥伴們也都覺得很詭異!誰能想到魔尊這麼殘暴的人,居然是個情種子!”
師父盯了師伯一會兒,似乎是在細細思量他的說法。
師伯滿眼無辜,就差把“無罪”寫在臉上。
師父問:“……什麼女子?”
“這就不清楚了。”
師伯道。
“那個魔尊如此謹慎,外人連他的身份都沒弄清楚,又如何弄清楚他喜歡的女人?不過我覺得這件事,與魔尊本身也沒有太大關係,就當聽個故事吧,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師父不再說話。
師伯頓了頓,則道:“總之,我們還是專注第一個消息為好。時間、地點都是確定的,雖不知魔尊會不會親自現身,但畢竟是個線索。過段時間,等仙盟派去的人回來了,應該就能有新進展,好歹要弄清楚那個神器到底有沒有用。”
師父微微頷首,“嗯”了一聲。
這時,師伯盯著花千州的表情,欲言又止,然後又搓了搓手。
師父瞥他。
師伯舔了下嘴唇,這才期期艾艾地開口道:“千州啊,雖然仙盟這回派人隻是去探探消息,用不上你這種壓軸大戲,你應該是不用去了,不過他們多方麵考慮之後,有可能會來請我出山,另外還會請幾個仙君什麼的。
“我跟你說這些,其實是想問問你,你知道我沒有親傳弟子,所以你的徒弟能不能借我用用?”
師父一言不發。
師伯繼續勸道:“你知道,這種活動,有名氣的仙君都會帶徒弟的嘛,就我一個孤家寡人,很不合群啊。
“再說,你那三個徒弟,兩個大的學東西都很快,帶出去好像會非常長臉的樣子,小的那個性格長相都很可愛,一看就招人喜歡,還能兼當大夫。明人不說暗話,我想用你的徒弟去其他人麵前炫耀!”
“……”
師父默默地瞥了他一眼。
師伯催促:“行不行,給句準話。”
誰料,下一刻,師父卻毫不猶豫地回絕道:“——不行。”
他語氣如此篤定,竟無半點回旋餘地。
師伯沒料到師父居然一口回絕,連想都不想。
他十分不甘心,問:“——為什麼?”
“遠兒和藥兒都不行,萬一碰到魔尊本人,他們兩個打不過。至於心兒……也不行。”
霧心還與師弟兩個人一塊兒躲在灌木叢後麵。
她注意到,師父說師弟和師妹的時候,明確說了他們不能去的理由,可是輪到她時,卻停頓了一下,然後含糊其辭。
霧心能夠聽得出來,師伯與師父認識的時間更長,自然也聽出來了。
師伯問:“心兒怎麼不行了?之前我沒怎麼仔細評估他們三人的修為,但她是老大,應該修為最好吧,之前劍招學得那麼快,都與你當年相似了,大有可期啊!
“我了解你的性格,你這麼怕麻煩,是不會隨便收弟子的。能讓你破例,一定是個有過人之處的孩子。”
師父似乎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
然後,他往霧心和師弟所在的方向,轉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