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詞彙入耳,他腦中如悶雷驟響。
無心人混跡在正常人中,無疑是很危險的。
而且足以被魔修邀請去當魔尊的無心人,無疑修為經到了相當高的水準,比普通的無心人更加怕。
過往,守山玉也曾見過兩個無心人。
他們無一例外,都是被他審訊的魔修。
這些無心人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失去了心,最後都在他麵前的時候,都經了魔。
他們說出的一些話,至今都讓守山玉記憶猶新——
“那天我去買早飯,不知道怎麼回事,排隊的人多得不得了,我排了半個時辰還沒有買到,肚子餓得咕咕叫。
“於是我看著前麵的幾個修士,就想,他們要是死了,就不用吃飯了,我前麵的人變少,就能買到食物了,所以我就殺了他們。
“回過神來,我身上經都是魔氣了……怎麼了?這是不以的嗎?為什麼不以?人不是也殺豬牛羊吃肉嗎?殺人不一樣嗎?我都沒有吃他們。”
那個無心人被趕去的清光門弟子抓回來的時候,裡還拎著一籃子熱騰騰的包子。
她臉上都是血,帶著分無辜的表情。
包子鋪的老板無疑被這場麵嚇壞了,無心人殺光一堆人走到他麵前的時候,他抖得厲害,根本不敢收她的錢,隻是哆哆嗦嗦將她的籃子裡裝滿肉包。
那無心人女子的表現,就像發生了什麼出乎意料的好事一樣高興,還對老板說了聲“謝謝”。
那一刻,守山玉清晰認識到,無心人這種生物,和正常人天差彆。
一些魔修為了增加修煉速度,主為無心人的情況暫且不論,即使是沒有魔的無心人,那也處在一種極不穩定而且非常危險的狀態。
他們的認知和普通人不一樣,隻要稍有偏差,就能釀巨大的惡果。
他們感知不到情感,所以也很難有正常的共情。
在他們看來,一個人和一顆石沒什麼兩樣,踩碎就踩碎了,不值一顧。
即使是審訊魔修的時候,守山玉偶爾也見到過一兩個魔修被觸到心事,會流露出後悔和愧疚的感情,會表現出一兩分未泯的良心。
是無心人沒有,無心人一個人都沒有過。
當他告訴他們,他們做的是錯事,當有受害者的家人在他們麵前哭的時候,無心人會說“對不起”。
是無心人那時的神情,沒有絲毫的歉意。
他們隻是在重複某種約定俗的行為,就像見麵要說“你好”一樣。
在守山玉看來,這無疑也是“惡”,而且是一種非常天真的“惡”。
他們不懂事,所以犯下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惡。而因為他們對他人感情的無知,他們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絲毫的錯誤。
這比一般的惡,更為恐怖。
一直以來,修仙界都對如何處理無心人有爭議。
一部分人認為,無心人不一定真的會犯錯,不應該武斷給他們定罪。隻要將他們保持在控範圍內,並且進行教導,無心人或許沒法仙,但至少有機會平安無事過完一生。
還有一部分人認為,隻要發現無心人,就應該當機立斷殺掉。
無心人根本沒有“人”,又怎麼能算是人?
必須防患於未然。
隻有趕儘殺絕,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守山玉支持後者。
並且,他認為,前者太過仁慈。
他們能沒有親身感受過,作為弱小的人來說,魔修到底是多麼殘忍恐怖的東西,所以才會將多餘的善意和同情給予這些非人的異類。
對他來說,任何會長為魔修的東西,都不配得到慈悲。
守山玉的記憶裡,浮現出許多慘烈的畫麵。
殘破的村莊。
滿的殘肢。
他的朋友、親人、會他打招呼的鄰居,還有……他的母親,全都倒在血泊中。
心臟一股絞裂般的疼痛。
他不願意再回憶下去,猛回過神。
得知清光門中竟然有無心人,守山玉眼神淩冽看向魔修乙,問:“那個無心人,是誰?”
魔修乙說:“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們這些小嘍囉都不能知道,隻有高層才清楚,這回也是高層想辦法去那人交涉的。大魔修肯定不會把這種事告訴我們,他們怕我們一旦知道了,就越過他們提前去討好未來的魔尊,拿到未來本應屬於他們的好處。”
守山玉問:“那線索呢?多多少少有吧,特征之類的。”
魔修乙搖搖。
守山玉心一驚,道:“足以擔當魔尊的,修為定然不低。難道說,會是仙長一輩以上的人?”
仙長中,確也有幾個人沒有修出心器,如果將範圍定為長老的話,嫌疑圈會一下子縮得很小。
但那魔修又否認了:“不,這倒不是,肯定是弟子輩的。”
守山玉驀一頓。
他看起來好像有什麼想法,隻是眉間攏上一層陰霾,並未宣之於口。
然而,守山玉沒有開腔,後麵的小弟子卻忍不住了,說:“山玉師兄。”
守山玉回首,問:“怎麼了?”
那弟子道:“我們這一輩的弟子中,修為最高的,就是你、知命知理,還有少主。另外,雖不是清光門弟子,但眼下住在清光門中的……還有霧心師姐。
“少主去花醉穀後,早有了心劍,肯定不是無心人。你知命知理雖都不用傳統意上的心器,但山玉師兄你的塤際上是用心力來吹響的,而知命知理兩個人都受了重傷。魔修總不會要連高層都打不過的弟子去當魔尊吧?所以……”
際上,從今日的戰況來看,守山玉本人、知命知理,乃至是少主,都不太能被魔修看上當魔尊。
那弟子如此舉例,隻不過是自己也有些猶豫,所以儘量想說的委婉一些,不要針對太強。
是,如果範圍是在弟子一輩,根本沒有其他人選。
霧心。
隻有霧心。
然而,不小弟子將話說完,守山玉經咆哮起來,否決道:“不能!絕不會是霧心師姐!當是霧心師姐親自刃的魔尊,她怎麼能是無心人!”
那小弟子沒想到守山玉反應會這麼大,嚇得往後一縮。
他本來想說,無心人見誰都會殺,說不定就是不小心殺了魔尊。守山玉師兄如此,他一個字都不敢往外吐了。
這個時候,正好有另外兩個弟子推門進來,本是有事想說,誰知也被守山玉的聲音嚇了一跳,僵在門口不知該進該退。
守山玉吼完,看到師弟師妹們的反應,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撫住前額,將碎發撥開。
他腦海中掠過今日所見的身影。
靛裙粉帶的女子,持雪劍,淡然一劍劈開魔修的魔氣,竟然立在他們身前。
那樣的身姿,說是真仙亦不為過。
這樣的人,怎麼會是無心人?
不能,絕對不能。
守山玉感到自己思路頓時亂了起來,像是一汪清池被攪擾,池底的泥沙都浮起來,渾濁了他的思緒。
他定了定神,找借口道:“這不過是這些魔修的一麵之詞,斷不輕信!魔修慣會騙人,他這樣說,說不定就是為了破壞我們互相之間的信任。”
聽他這樣說,魔修乙急了,忙道:“我說的句句屬啊!這有什麼好騙你的!喂,我是一個招供的吧?!我是要去囚魔塔贖罪的啊,那個名額說好的,你不會不給我吧!修仙界的人說好的很有誠信的呢?!你不會騙我這種很想將功贖罪的老人吧?!”
守山玉沒有搭理他。
而這時,門邊那兩個弟子對視一眼,不知該怎麼說。
守山玉注意到他們人,緩和了一下情緒,問:“怎麼了?”
其中一個弟子小心翼翼道:“山玉師兄,我們那邊有魔修招供了。另外,他還交出了這個東西。”
說著,她拿出一物,看著像是一片葉子,但上麵的葉莖脈絡分清晰,還有亮點。
女弟子道:“聽那魔修說,魔宮的大魔修派去找無心人,用的是傀儡術。
“那魔修猜到自己被大魔修當作炮灰,所以多留了個心眼,買通製作傀儡人的魔宮木匠,在傀儡人身上留了一道自己的魔氣。他本想趁亂去找那個未來的魔尊,先提前套套近乎,沒想到被擒了。
“現在,隻要順著這片葉子,就以找到傀儡人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