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起眼笑了,指輕輕在桌子上一點,半真半假道:“原來如此,還有樣的講法啊。”
那個時候,守山玉隱約覺得表舅舅的笑容有點奇怪。
但具體怪在哪裡,又說不上來。
那之後,表舅舅難得離了村子好幾天。
回來那天,守山玉在村口捉螞蚱。
捉了五六隻螞蚱,放在瓦罐裡,一回頭正好看到表舅舅和平時一樣謙和笑著,然後對招。
守山玉不解過去。
表舅舅問:“山玉,我記得你是村子裡靈氣最強的孩子,對不對?”
守山玉有點臉紅,道:“也沒有,可能是因為我娘修過仙,所以我也稍微好一些吧。”
“山玉謙虛是好。”
表舅舅笑言。
然後,拿了個羅盤似的的東西給,道:“山玉,你摸摸看個。”
“是什麼?”
守山玉問。
表舅舅說:“測資質的東西,很多仙門用的。”
守山玉便有些好奇,伸摸了摸。
的觸到羅盤之後,羅盤飛快旋轉起來,最後發了光。
表舅舅雙目光芒奪目,語似的道:“是真的!太好了,原來那個才是真的!”
“——?”
守山玉不明白。
表舅舅對笑得無比親切,道:“不錯,好孩子,你的天賦很好。回家去吧,今晚早點休息。”
說完,將身上的所有點心給了守山玉,然後牽起的,將送回家裡。
當晚,村莊裡就起了火。
午夜,睡得正沉,被人搖醒。
“山玉!快起來!”
“那、那個人瘋了!”
迷迷糊糊睜眼,看到窗外火光一片,母親滿頭大汗,滿臉凝重。
呢喃著:“娘?”
母親一把拉起,語速極快說明情況,道:“山玉,快!那個人其實是沒有心的!還早就入魔了!現在,要拿到所謂的神器,要把全村的人殺了!”
守山玉還瞌睡未醒,甚至沒有一下子反應過來母親口中說的“那個人”是誰。
但當母親將拉到屋外時,才看到,外麵有很多陌生人,滿身古怪的氣息,像是魔修。
們守住了村子的出入口,正在家家戶戶掃蕩。
慘叫聲不斷空寂響起。
“不好,不了了。”
母親臉色蒼白。
她考慮片刻,然後將守山玉帶到後院,在柴火堆裡扒一個空位,將塞了進去,然後又用其柴火堵上。
母親說:“山玉,不要出聲,不要出來,儘量收好的氣息。你在裡忍到天明,明天一早,清光門一定會有仙人來的。”
守山玉意識到母親不打算和一起躲起來。
下意識要鑽出來,問:“娘,你要去哪裡?!”
然而母親一把將摁了回去。
然後,她故作恣意對一笑,道:“嗬,我好歹也是個修過仙的人,全村現在隻剩下我有點修為了,種時候,難道我還能顧躲起來嗎?乖兒,你在裡等一等,等我把們殺光,救了所有人,就回來找你。”
守山玉不安極了,拚命要去扯母親的袖子。
但母親又一次阻止了。
她在柴火堆外對微笑。
一次,她留戀摸了摸的頭臉。
母親似乎了一下,又叮囑道:“山玉,要是那個表舅舅等下經過裡,要讓你和出去的話,你不要跟。
“無論怎麼說,你不要相信,不要相信的任何一句話。
“記住,種人,看上去無論多麼友善,實際上是滿嘴謊話。
“還有,要是娘一直沒有回來,明天等清光門的修士們來了以後,你就向們求助。清光門的門主向來悲憫,她可能也對我有點印象,肯定會願意收留你的。”
母親頓了頓。
然後,她又輕快道:“山玉,將來做一個正直的人。你要在清光門好好修煉,不要像娘當年一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隻有變強了,才能保護其人,以後,不要讓其人喪生在魔修的武器之下。”
說完最後一句話,母親對笑了一下。
然後,她拿起陶塤,轉身,向外麵耀目的火光之中,沒有回頭。
那一晚,守山玉藏在柴火底下,捂著嘴哭得肝腸寸斷。
強忍著哭嚎,一動不敢動。
在心裡聲嘶竭呼喊了母親千萬次,直到不知過了多久,腰間的護身符上,母親的靈氣徹底消失了。
的淚水浸濕了上衣,可仍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後來,就到了清光門。
正如母親說的,清光門的門主收留了。
有一日,門主叫過去,將一個靈塤放到心裡。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說:“就是那些魔修心心念念要得到的東西。既然本是你們血脈中的東西,那今後,還是由你保管吧。”
守山玉木訥接過。
佑心塤,確實存在。
但它根本算不上什麼天下無敵的神器,隻不過是個比尋常靈器稍微好一點的中上品靈器而已。
的先祖作為一個普通的山民,沒怎麼見過世麵,撿到樣一個東西就奉若至寶,專門尋找關係好的修士,將個靈器融進後代的血脈裡傳承,希望能提升後代修煉的天分。
就是為了麼一個東西,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讓瘋子一樣的魔修葬送了一族三百餘人。
魔修。
守山玉攥緊了拳頭。
——山玉,記住,種人,看上去無論多麼友善,實際上是滿嘴謊話。
——你隻有變強了,才能保護其人。以後,不要讓其人喪生在魔修的武器之下。
母親的話,回蕩在心間。
握住佑心塤,鄭重向門主道謝。
然後,向了的道路。
此刻,佑心塤高高懸在兩人頭頂,不斷揮散著光亮。
守山玉緊緊壓著短刀,對少主寸步不讓。
問:“少主,無心人很會騙人。在你的人生中,切實見過幾個無心人?你憑什麼保證,你不是被無心人騙了?”
師弟道:“我不知道,但即使無心人無法成仙,也不是人人會成魔。有許多無心人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是以人的身份死去的,不是嗎?”
守山玉說:“那或許隻是們的生命還不夠長,或許隻是由於某種情況沒有機會。少主,像霧心師姐樣的能和修為,她一旦入魔,造成的破壞是難以象的。而且,憑她目前的能,她可能會擁有極長的壽命,在那樣漫長的歲月裡,誰能保證她不會成魔?”
在佑心塤的加持下,守山玉的道心無比強烈,量不斷增強。
師弟以慕氤劍艱難抵擋。
師弟有一會兒沒有回答。
然後,說:“你說得或許沒錯。但,山玉師弟,你忽略了一件。”
“什麼?”
“你恨的是魔修。但世上,不止無心人會成魔。普通的凡人、正常的修士,乃至已經成仙的仙人,既往的情況來看,不是完全沒有墮魔的可能性。”
“——!”
花醉穀中。
師父站在櫻樹之下,領著練劍。
“遠兒,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讚成,直接將無心人處死嗎?”
師父忽然問。
中的劍沒有停下。
師父白衣無塵,風姿如明月。
相天遠仔細跟著師父的步調。
沒有霧心那超出常理的領悟速度,但大小也是個有名的天才,一邊看一邊學也能跟上,甚至還能抽空與師父聊天。
相天遠一頓,疑惑問:“為什麼?”
師父說:“因為,許多認為應當直接殺死無心人的人,們給出的理由是,無心人不能成仙,但可能會成魔。
“可如果隻是成魔的可能性的話,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篤定說不會沉默。
“‘心’是很複雜的,也是隨著經曆而搖擺的。
“即使是已經修成仙道的仙人,也有過墮落成魔的前例。
“如果僅僅是因為可能性,就擅給人定罪,那麼定罪到最後,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脫罪。”
師父的劍風簡潔明快,如同白雪中掠過的一道晨光。
微微閉目,仿佛融入風中。
師父道:“實際上,在結果真正到來之前,沒有一個人能夠準確判斷,做出的決定是對是錯。世上的變數太多,凡是認為能夠掌控全局的人,太過狂妄。
“我收留了心兒在花醉穀中,但她有沒有可能因為某種乾擾,真的成魔?
“當然有可能。
“如果她在花醉穀中依然成魔了,那麼當初我沒有第一眼就殺她,就做錯了。
“但她有沒有可能一直不成魔?
“也有可能。
“如果她本不會成魔,我一劍殺了她,那我就殺了一個無辜的人,仍然是我做錯了。
“兩種結果有可能,沒有哪種判斷可以說,絕對是對的。”
時,師父度睜眼。
然後,一劍擊出!
一道劍風輕盈掃過櫻瓣,蕩起飛花無數。
花千州道:“所以,我傾向於寬容一點,先看看情況。樣,至少心兒一天沒有成魔,我就一天沒有做錯。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錯了,那麼到那個時候,我會儘一切可能,去彌補我的錯誤。”
靈塤之下,相天遠的氣勢突然暴漲!
回憶著師父的動作,突然疾步而上,迅速逼近守山玉。
守山玉猝不及防,節節後退!
突然,相天遠揮去守山玉上的短刀,一劍擊出!
的動作簡潔明快,與花千州當年出劍的樣子,一模一樣。
守山玉錯愕,要應對已來不及。
隻見一道白光迎麵逼來——
等一定神,隻見少主將劍指在身前。
相天遠的劍尖,正好離守山玉的咽喉,還有半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