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莊被大廚瞪,卻不敢再重複了,隻是手上拿幾兩碎銀,有些不該不該給霧心。
他道:“心妹,那個,客人給的賞銀……”
幾兩碎銀,對尋常百姓來說,那可是當不少了。
可是霧心不同,她早已跟隨仙人進了仙山,說起來不是個凡人,他們不道她還看不看得上這些俗物,會不會因為被凡人打賞,反而覺得折辱。
霧心因為不太清楚情況,懵。
這時,大廚往她身上一掃。
大廚道:“既客人給你,你就收吧。”
“……噢。”
霧心素來聽話,不會多想。
既大廚說她可以拿,那她便收下了。
霧心拿了碎銀子,還挺開心的,算是筆意的零花錢。
她道:“謝謝,阿莊。”
大個子現在本來就對霧心有些敬畏,受她的謝,愈發受寵若驚。
他撓撓頭,紅臉嘴上道“不用謝不用謝”,就趕忙又去前堂幫忙了。
霧心則將碎錢攏進袖子裡,回到台麵邊上,繼續做菜。
*
望仙樓最忙的高峰期,約莫了兩個時辰,賓客才漸漸少下來。
了亥時,沒什人再來吃飯了,後廚亦清閒下來。
接下來,該是樓中夥計吃飯的時候。
大廚清點了一下剩下的食材,隨便做了兩個菜,一邊拿打算送上桌,一邊想了一下,又回頭對霧心道:“……菜還不夠,你炒一炒添兩道吧,整個樓裡十幾口人的。”
還不等霧心應下,大廚又皺眉嫌棄地補充道:“隨便做做就行,彆給那些夥吃太好了。麵還有幾個剩菜,亂熱一熱就行,反正他們味覺不怎靈光,吃不出來的。”
“……噢。”
霧心老實應下。
言罷,大廚沒再怎對她叮囑,一手一個盤子,背身去大堂了。
大廚許久沒有回來,廚間隻剩下霧心一個人。
儘管大廚沒仔細吩咐什,但霧心卻是明白該怎做的。
她將剩菜翻熱之後,又取了點食材,油做了個炒肉片,又炒了個青菜。
小時候的話,她早上應該燉上了湯,中午和晚上便喝得上了。
不,她今日剛回望仙樓,自來不及認真燉了。霧心考慮一番,便隨便做了個蛋花湯,一道放到食案上,便往大堂去。
在霧心的記憶裡,望仙樓是常有夜席的,但今日不是不是因為她回來的緣故,酒樓好像比以往提早關了門,沒有再待客。
以前,賓客們散去後,夥計們就會聚在大堂裡吃飯。
今日亦是如此,霧心走到大堂後麵,還未出來,已聽到大堂裡熱鬨,錯雜的人聲正在交談——
各種聲音之中,她聽到梅姨正在教訓大廚——
“老吳啊,不是我說你。這多年了,心丫頭難得回來一趟,你怎就讓她乾這乾那的,不怕累她!”
“你看看心丫頭如今的模樣,亭亭玉立的,不是當年那個灰土土的灶房姑娘了。”
“哎,說到這個,你們這些男人真是不會照顧小姑娘,那個時候,連個辮子不會給孩子梳,給她弄的衣裳醜了,當年還是靠我……誒不對,扯遠了。”
“話說回來,她拜了神仙為師,便是神仙弟子,身份不同了,怎還當去那個小丫頭一般使喚呢?”
“老吳,你得學老實點了。你再總這怪裡怪地對她,小心她下回正不再來看你了。”
大堂中,傳來大廚咕咚喝水的聲音。
霧心要去撩布簾的手一停,躑躅在。
她想進去以後要說點什。
忽,卻聽大廚開了腔。
他的聲音不似在廚間裡她對話時那冷靜精神,倒有些憂愁。
大廚問:“你們看到心丫頭回來的時候,她有沒有說,為什這多年沒回來,今日反倒突就一個人回到望仙樓門口了?當年帶她走的白衣仙人呢?沒人陪她嗎?”
“這……她倒是沒說。等我們回神,她就一個人站在門了,身上沒彆的,就一把劍。”
大廚歎了口。
梅姨問:“怎了?你是擔心她在神仙那裡得不如意,所以悶聲回來的?”
大廚沒有接的這直白。
他隻道:“心丫頭這孩子,雖聽話,但從小就不太願意說她自己的事,有什想悶在心裡不講,跟從來不會委屈似的。
“越是乖巧、越是不願給彆人添麻煩的孩子,越是喜歡把苦水往自己肚裡咽。我怕她這樣。
“當初她去修仙,我就擔心得很。你們說,這人世間這難混了,更何況是去修仙呢?
“心丫頭是聰明,但她一下就去了那遠的地方,咱們這些一輩子沒上天的凡人,給她點什呢?麵那大,就怕那些個神仙身邊,比她天賦好,比她靈光,比她起點高的弟子多得是,心丫頭是個苦孩子,什沒有,對仙人的事,咱們又哪裡幫不上她。
“她天生就落了彆人一成,神仙要求又高,就怕經年累月,付出的努力不少,最後卻受了大委屈。
“她既沒說為什忽回來了,你們彆問。若是段日子她沒提要回去,你們就當她沒走。咱們這大個酒樓,神仙沒有,飯總有一口給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