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真相(二十九)(2 / 2)

天生秀骨 古玉聞香 10119 字 6個月前

“嗯。” 藍英緊蹙雙眉,“將人變成活死屍的藥我都用解藥試過了,就是解不了她身上的毒,我猜不出她身上究竟是中了什麼毒。”

“你說的是當今流傳下來的藥。”

“是。”

“有沒有失傳的藥?”

藍英的眸子一動。

商沉的目光沉沉:“周衡當年也修習過幻術,卻與柳葉塢的幻術不同,誰也不知他那幻術是誰教的。這事我總覺得與許多早年的事牽扯不清,你不妨往失傳的藥上麵去找找。”

水將軍、避毒珠、無人知曉的幻術,冥冥之中有隻枯老的手在操縱。

藍英尋思片刻,將手中炒菜的鏟子放在商沉手裡,笑道:“宗主給萱姑娘煮碗麵,我去去就來。”

“這……”

藍英不等他答話,早已經去得遠了。

素容慢慢從自己的房裡走出來,走到商沉身邊:“我給周萱煮麵,師尊坐著休息。”

周萱看著素容濕透的袖子,一聲不吭。

商沉皺著眉。是麼,自己的袖子濕了就這麼多話,素容的袖子濕了就很長眼色地隻當沒看見,你怎麼對他那麼好?

商沉在周萱的身邊坐下來,笑著說:“今天跟藍英去哪裡了?”

“…………”

不知不覺間素容端上一碗麵來,周萱好似餓得狠了,低下頭用筷子扒飯。兩人正看著周萱吃飯,忽聞外麵有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又聽木歆的聲音道:“遙溪道長。”

這裡是素容的院子,他叫的卻是遙溪道長。商沉開了門讓他進來,木歆似乎是飛奔過來,臉上的潮紅未褪:“遙溪道長,禦虛道已經得知家主的事,寫了封信來請道長回家。”

商沉趕緊接過木歆手上的信來,匆匆一看。

素容走到他身邊,見他的臉上不知不覺地現出凝重之色,道:“怎麼了?”

“我父親似乎有些不好,我得回禦虛。”

“不妨事,我們今夜就走。”

木歆一聽說他要走,臉上忍不住現出一絲著急之色,卻咬著牙沒出聲。商沉知道木歆不想讓素容走,可素容跟著他走已成定局,難不成看他難受就要讓給他麼?

商沉隻當沒看見他的臉色,對素容道:“你去收拾東西,明早我們就走。” 又問木歆:“素道長的身體已經安然無恙,他本就是禦虛道的人,我們帶他回去。”

木歆不知該說什麼,僵硬地點頭:“嗯。”

商沉壓低了聲音:“歆公子,我知道你想要素容留下,可素容是我的徒弟,不可能會留下來,歆公子明白麼?”

木歆啞了嗓子:“遙溪道長不知……柳葉塢這些年也不知有多少仇家,先前有木常在,無人敢做什麼,如今木常是這種名聲,傳承又流落在外,柳葉塢當真……不知何時會什麼變故。在下也不強求容公子留下,隻是想問,將來哪天柳葉塢若有了難,容公子可否出手相助?”

“……此事須得問他。”

木歆拉著他的手:“在下知道……容公子最聽遙溪道長的話,之前是我糊塗,對道長、容公子多有冒犯,我願跪下向道長賠罪……”

說著眼睛通紅,眼看就要朝著商沉跪下來:“木歆無禮,罪該萬死,道長要打要殺悉聽尊便。如今木歆隻求容公子不改姓氏,仍當自己是木家子弟……”

不改姓氏,仍當自己是木家子弟,便是說他身上的木家傳承仍舊是木家所有,將來若是魂歸故裡,木家傳承仍要還給木家。

這話本也算不上太過分,傳承本就是柳葉塢的,將來還給柳葉塢也無可厚非。木歆為了這事而向他下跪,也可算是忍辱負重,隻為保全柳葉塢,實在叫人心裡歎息。隻是這是素容和柳葉塢的事,他一個禦虛道長,怎能插手這些家務事?

商沉皺著眉將他扶住:“歆公子莫要如此,貧道受不起……”

素容冷淡的聲音從商沉的背後傳來:“柳葉塢有難,我自會出手相助。我雖不是柳葉塢的人,我娘親卻是柳葉塢的人。”

木歆一動不動:“容公子……”

“我此生不會姓木,可我哪天若是死了,柳葉塢的傳承自會還給你們。”

木歆咬著牙:“多謝容公子……”

“歆公子可滿意了麼?”

木歆將商沉推開,朝著素容跪下來,生硬地說:“你們想必覺得我在做戲,我之前確是仗勢欺人、黑白不分,這是我活該,怪不得彆人。家主……木常……在下對木常從未生過疑,現在也如在噩夢中,難以接受。隻不過這些事有便有了,卻有門派在旁虎視眈眈,隨時都想狼撲病虎,將柳葉塢瓜分殆儘。” 木歆流下淚來,“容公子剛才的話……在下感激不儘。”

“我對柳葉塢向來沒有仇,歆公子不必計較之前的事。”

木歆捂著雙眼,一聲不發,聲音卻已經啞了:“容公子,在下、在下感激不儘……”

商沉心中歎口氣。

不公,不公啊……

素容此刻的“不計較”,於他自己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可放在心高氣傲的木歆身上,卻好似神仙臨境,隻差跪著哭喊“公子怎能有如此容人雅量”了。

素容弱小時,旁人可以趕儘殺絕,那時若是有人對素容說一句好話,信他一點,素容此生也不會忘記,可那時偏偏沒有。

倘若素容如今還是弱小,旁人想要求他的原諒,既不會下跪,也不會低聲下氣。因為對一個弱小之人,冤枉也就冤枉了,對你說聲“對不住”已經是寬容大方,弱小之人接受不接受無關緊要,而且一個弱小的人能做什麼,即便心裡不好受也不得不接受。

可若是對一個有所求之人求原諒,那便不同了。自己的命捏在那人的手上,自己沒有半點能威脅此人之物,偏偏要他的原諒,因此隻剩下一個求字。心高氣傲如木歆,如今對素容下跪實在是已經到了窮途末路,這時他的跪未必真心,可素容這一句“不計較”,卻實實在在收服了木歆。

不公、不公啊……

小混蛋哪有半點容人的雅量,之前有半點對他不住,他也要翻來覆去地說上好幾次。如今之所以能“不計較”木歆當年的所作所為,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這些人無關緊要罷了。

記得之前聽過一個故事,幾個朋友在一起喝酒,其中一個平時說話便有些傷人,這天話也說多了,說了幾句諷刺身邊朋友的話。之後他見那朋友靜靜地不出聲,說道:“我剛才傷到你了?你彆往心裡去。” 那朋友聽了哈哈大笑:“我在想我出門時有沒有關家裡的門,誰說我在想你說的話了,我連想都沒想到你。”

因此,傷人的人總以為自己有多重要,說穿了,旁人根本都把他當成放屁罷了。

這些人入不了素容的心,因此他們冤枉他時根本不能讓他多難受,如今他們後悔莫及想求原諒了,也根本不能讓他有多少歡喜。

正因不愛,因此連恨也不深沉。

原諒不了一個人,並非小氣,隻是太在乎。若是本對他們不屑一顧,原諒也會來得容易。

得不到素容的原諒,說到底,正是因為他喜歡自己。

一句話,素容愛死愛死自己了……

“師尊……你笑什麼?”

商沉急忙垂下眼:“嗯?”

素容望著他,悄聲道:“你在笑。” 木歆還在跪著呢,笑什麼……

木歆一臉發懵地看著他。遙溪道長怎麼說也是禦虛道的蘭蕙君子,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著,他笑什麼?

商沉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低著頭道:“歆公子莫怪,素容能與柳葉塢冰釋前嫌,貧道甚是欣慰。”

罷了罷了,本來還原諒不了木歆,細想也該跟素容學學,素容已經洗清罪名,又同他計較什麼?算了吧,得饒人處且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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