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1 / 2)

俱樂部的地點位於冰帝校內植物園後的一棟獨立、以穹隆為中心的典型文藝複興風格的建築物內。

它采用對稱手法, 門廊莊嚴, 立麵裝飾有巨大的弧形台階, 背光處的灰白色岩石牆體上密密麻麻長滿了爬山虎。

該俱樂部地理位置較為偏僻,遠離教學樓和活動中心,所以日常一般不會有學生從這路過,十分安靜。

在填寫完了申請資料後, 俱樂部的負責人發了一個小冊子給我,上麵寫明了每周的活動時間以及注意事項。

冊子裡另附有一張身份信息卡。

因為讀書沙龍俱樂部屬於私人社團, 與冰帝其他麵向全校範圍招收部員的公共社團不同, 它采用會員製, 所以每一位新入部的成員都要繳納一筆不菲的費用。

另外,管理層由選舉勝出的高年級組成, 具體職位構成為一個主席和若乾副主席, 每年公共社團招新季同時也是俱樂部的換選時間。

總之, 大體上可以把讀書沙龍看作一場較為輕鬆愜意,適合暢談所讀書籍。交流感想的社交活動。

很巧,今天正好是它的活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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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學後, 我婉拒了日吉若為我引薦學長的幫助, 一個人去了洗手間, 洗乾淨較濃的眼妝和唇彩, 散下頭發,儘量以溫婉樸素的形象示人。

從教學樓出發,走了大約不到十分鐘,才隱隱看到植物園的影子, 兩扇高大的鐵柵門緊緊合起,低矮蔥綠的灌木擁簇成一團,並不能看清園內具體景象,隻能偶爾聽到清脆的蟲鳴從中傳來。

看上去並不對外開放,這倒是很奇怪。

路過植物園時,我驚擾了一隻停在牆垣上休息的黑色鳥雀,隻見它猛地振翅飛起,身形在天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隨後發出極其難聽、宛如被剪去舌頭一般的乾啞嘶鳴聲。

此時正值傍晚,夕陽西下,天邊彤雲密布,霞光映紅了一片,若聯想到逢魔時刻,倒也顯得詭秘異常。

走進俱樂部,室內略顯昏暗,落地窗邊淺灰色的簾幔被人齊齊放下,隻開了幾盞壁燈,在繪有幾何花紋的土黃色牆紙映襯下,光線迷離。

人不多,都是三三兩兩地小聚在一起,各自談論著自己感興趣的事。

我掃視了一圈,終於在一個靠角落的位置找到了忍足侑士,他側對著我,穿著白色的襯衫,打著一條橘色鏈環領帶,手邊放著被他脫下的駝色的冰帝校服外套。

撐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輕輕敲了一下桌麵,喚回了對方的注意力:“請問,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當然可以。”他坐正身子,回答道漫不經心,似乎並不在意自己旁邊究竟坐著誰。

我特意將今天上午剛在圖書館借閱的那本《霍亂時期的愛情》放在桌子上,這番動作果然吸引了忍足侑士下意識的目光。

他稍稍一頓,然後目光順著書、手臂一路移動,最後停留在我的臉上:“是你。”

我手撐著下巴,微微一笑,感慨道:“好巧啊,學長,我們又見麵了。”

忍足侑士不置可否地挑挑眉,不讚同也不反對。

見他沒有交談的意思,我也沒有再勉強,轉過身就和邊上的女生聊了起來。我們從文藝複興聊到宗教改革,再談及近現代西方的一些著名啟蒙思想家。

想要結交關係的第一步是成功引起對方的注意,忍足侑士生性警惕,看來今日上午在圖書館的巧遇差點弄巧成拙,但我也不曾想到竟真的能遇到他。

與其強行湊上前去尬聊,不如順水推舟,作出一副“我對你並沒有意思”的表態,令他放鬆下來。

女生侃侃而談,對名人著述皆是信手拈來:“我曾認真研究過盧梭,他在自己的‘論文一’中主張‘藝術和文學對人類的進步沒有任何作用’。他本人雖因這番論斷而聲名鵲起,我卻認為他在嘩眾取寵。”

我對她的觀點倒十分讚同,畢竟這是知識分子常用的手段:標新立異,挑戰已被普遍接受的觀點,若能言之有據,即可迅速成名。

聯係盧梭生平經曆,我很能理解他的選擇:“畢竟他到了三十歲還隻是個落魄的雜家,若泯於庸眾,後半生當真要籍籍無名度過了。”

我與對方正相談甚歡,一旁卻斜斜插/進來一道聲音:“哦,我卻不這麼認為。”

是忍足侑士,他被我們的談話所吸引,發現竟難得談論的不是一些哀哀怨怨、風花雪月的不入流之作,又聽見了與自己截然不同的觀點,於是便產生了興趣。

這就是所有天才的弱點:天才都是寂寞的,能力越出眾之人越需要觀眾,他們內在擁有蓬勃的表現欲。

雖然不輕易展露,但忍足的確有這樣的弱點,不然,他為什麼要來讀書沙龍俱樂部呢?

他需要交流,並且,他姑且認可了我,覺得我這個人值得交流。

第一步,大功告成。

我沒有拒絕他加入談話:“不知學長有什麼看法?”

忍足雖然醉心於浪漫愛情,但他對西方文學史、思想史的發展的確了解不少,這可以看出他並不是一個膚淺的人,相反他的內在世界足夠深邃充盈。

“生活的目標應該是德行,而並非哲學、藝術所帶來的智識和理性。

社會的物質進步同時伴隨著公民的道德退步,更甚者會引起道德滑坡,人性更加邪惡。

戰爭、瘟疫,或者從更小的角度出發,醫患關係、社會福利體係崩潰。

在兩次世界大戰中死去的人數要遠遠超過古代戰爭相加所造成的傷亡,因為我們研發出了更具殺傷力的武器,但這也將全世界拖入深淵。”

當忍足在訴說自己觀點的時候,冷靜異常,似乎話中所涉及的內容並沒有造成他情緒上的波動,但我又隱隱嗅到他身上一絲悲觀、甚至是自毀的傾向。

他很快又脫離了那個狀態,像是回到了現實生活中,談論起了其他有趣的內容:“盧梭曾提出過一個很有意思的定義:自然狀態。”

我很自然接口道:“沒有社會的存在,每一個人都是遊蕩的自由個體,雙方通過發生不穩定的性/關/係而產下後代,健康而強壯。”

忍足頗為讚賞地點點頭,這就是十分自在順遂的對話,兩個人不需要費儘心思去尋找共同話題,隻要你在話中淺淺埋一個點,我就能迅速理解並作出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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