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是朱砂痣烙□□口,
紅是蚊子血般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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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印象畫派作品展的地點是位於東京都港區的國立新美術館, 同時它也是全日本麵積最大的美術館。
他和學姐約的時間是周六上午9:00, 在地鐵14號線7號站口見麵。
算上這次, 就是第三次見麵了。
坐在地鐵上, 幸村精市從上衣口袋中拿出了那張被折疊的美術展票,打開, 手指從那道淺淺的折痕上劃過,印刷精美的票麵上寫著如下一段文字:
“世界瑰寶——法國印象派繪畫珍品”展, 來自克勞德·莫奈、皮埃爾·奧古斯特·雷諾阿、保羅·塞尚、愛德華·馬奈等9位畫家的傳世名作,參展作品共計37件, 總價值高達41億歐元……
他沒忍住笑了笑, 的確, 如果無法理解作品的創作初衷同背後的意義, 那麼標上金錢符號則是最簡潔明了證明其價值的方法。
都是這樣的。
無論是中世紀時期,畫師作為國王的近臣, 被“拘束”在宮廷內拍須溜馬,夜夜笙歌、擁有享受不儘的榮華富貴;還是文藝複興後,意大利佛羅倫薩的美帝奇家族資助著一大批窮困潦倒的青年畫家,名傳於世者生,默默無聞者死。
這就是藝術,它如同脆弱的菟絲花,自誕生起,就離不開金錢同政權的澆灌。
他收起美術展票,手撐著頭, 開始看起窗外的景色。
受到太平洋暖流的影響,除了擁有豐富的漁業資源,神奈川還是個十分溫暖的地方,冬天很少會下雪。
記憶中,隻有七歲那年,下了一場很大很大的雪,在道路上積了厚厚的一層,深可沒足,當天同曠野都寂靜無聲時,隻有鬆樹枝葉間的積雪還在“撲哧撲哧”地往下掉。
那時他同家人在箱根的溫泉山莊中度假,妹妹才隻有兩歲,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很好動,即便被大人抱在手上也總是扭著身子東張西望,奶聲奶氣地說道:“哥哥,我想看那個。”
她想出去看雪,畢竟雪在神奈川實在是一個很稀罕的東西,但外麵天氣太寒冷了,所以母親關上了門,不允許妹妹出去。
她隻好撐著兩條小胖腿,整個人扒在門框上,透過玻璃窗,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觀察著外麵的世界,還不時地用她那根短短的食指指著外麵:“那個,那個……雪。”
她拖長了調子,長大嘴巴努力地將這個字說準確,認真的樣子很可愛。
他一向疼愛這個妹妹,所以總是儘量滿足她的需求,很快就從庭院外的草地上捧了一捧雪遞到她麵前,儘管手指凍得通紅。
在溫暖的室溫下,雪很快開始融化,雪水混雜著泥水,濕濕嗒嗒地滴在地板上,母親很生氣,但並沒有責怪他們兩個,隻是用抹布擦乾淨了地板。
兄妹兩個坐在暖爐前麵烤著火,妹妹握住了他凍得冰涼的雙手:“哥哥……冷。”那個時候雖然她隻有兩歲,卻很懂事。
原生家庭所賦予幸村精市對於“女性”的最初觀感,是溫柔和體貼,這源於他的母親同妹妹。
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下,他懂得了要謙讓和照顧女孩子,而後來選擇走上的藝術之路則讓幸村精市多了幾分敏銳,當然,還有不可避免的挑剔。
畫家對於美總是挑剔的,他們追求用最流暢、簡潔的線條勾勒出最完美的形狀,就像自然界所創造的萬物那般,無一絲可添,也無一絲可減,本真卻無懈可擊。
幸村精市曾認真分析過自己究竟會對什麼樣的女性感興趣,就如同創作者找尋靈感繆斯一樣,這種興趣的本質是純潔不帶一絲褻瀆的念頭。
因為他實在是很聰明,善於掌控人心,無論是他人還是自己的想法目的,他都能輕鬆看破,雖然這一點被幸村精市隱藏地很深,但從其控場力極其強悍的霸道球風可窺見一二本性。
滅五感,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打出來的。
如同神明那樣,一樣樣剝奪他人的感官,親眼見證著對手痛哭流涕地跪倒在自己麵前,軟弱而無能的姿態,心卻如磐石一般堅硬沒有絲毫動搖,甚至還能夠操控自如地微笑。
那不是嘲笑,內心也並沒有狂妄的快感或是對於對手的輕視,沒有這樣的情緒,有的隻是平靜,還有驗證了自己賽前對於比賽結果預測的坦然。
當然,如果能夠贏得比賽,那自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掌握著這樣強大的技術,清晰地了解自己同對手的實力,十年如一日地謙遜、溫和,這就是名為“神之子”的幸村精市。
因為能夠一眼看穿,所以他很討厭那些彆有用心的“集郵者”,甚至都無法用愛慕、追求等美好而溫暖的詞彙去形容她們,因為對於這些人而言,男生不過是如同寶石一般的稀有奢華裝飾罷了。
是戰利品,是功勳牆,是值得炫耀的東西。
沉醉於外在的美麗皮相,妄圖用低級而劣質的手段勾引、挑/逗異性,耽於肉/欲,渾身上下都像長滿了蟲卵的玫瑰花一般,被花苞深處的蛆蟲啃食殆儘,在下水道中寂寞腐爛。
幸村精市少有這樣咄咄逼人的時刻,在他身上,連生氣都是很罕見的情況,但是他是發自真心地排斥那種人的靠近。
他大概會喜歡氣質乾淨的女孩子,脾性溫柔,如果兩個人之間能夠有共同語言,那就再好不過了。
所以在看到鹿島砂糖的時候,幸村精市是有短暫失神的,因為前者實在是太過於符合他為自己所羅列出來的心動選項:
年長,溫柔,氣質乾淨,擁有繪畫天賦同一定鑒賞能力。
如同汽車啟動需要時間將油箱加熱到一定溫度,人類的戀愛過程亦同這個很相似,雖然理智告訴他“你會喜歡她的”,但是距離真正的動心仍有一段距離,目前,隻能說是有好感。
所以他沒有拒絕邀請,雖然它看上去更像是一次約會。
對於幸村精市來說,戀愛並不是一件“泯滅神性”的事,從功利性角度來看,一段持久的良好戀愛關係通常能為畫家提供源源不斷的創作靈感和動力,當然,還有好心情。
他看得出來,這位鹿島學姐並非無意,但兩個人卻都沒有采取什麼專門行動,就像俄羅斯方塊遊戲中,兩塊陌生的積木最終順其自然地結/合到了一起,沒有外力乾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