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1 / 2)

浴缸裡有一尾人魚。

他的魚尾是漂亮的銀白色,如同夜晚裡的皎皎明月。

虞魚好奇地甩了甩自己的魚尾巴:“今天是人魚?”

長出魚尾巴的過程要比之前長出翅膀的過程更容易一點,不會癢也不會熱,沈鶴書隻是把他放進了水裡,他的雙腿就變成了魚尾。

水溫不冷不熱,剛剛好,浴缸裡放滿的溫水貼合著尾巴流動著,讓虞魚覺得很舒服。

沈鶴書把畫板架起來:“嗯,今天想畫人魚。”

他握著筆,抬起頭。虞魚正在魚缸裡用魚尾巴拍水玩,銀白的魚尾在浴室的燈光下熠熠生輝,像是陽光下海麵的粼粼波光。

因為藥效的副作用,虞魚的短發變長了,黑發柔順光澤地垂下來,尾端像花一般在水裡散開。他身上的睡袍半鬆開了,輕飄飄地浮在水麵上,白皙的胸膛若隱若現地露出來。

“你聽說過人魚的故事嗎?”沈鶴書說。

“人魚的故事?”虞魚趴在浴缸的邊緣,尾巴一下一下地拍著水,濺出一點點兒的水花。

沈鶴書在用畫筆試色,他一邊觀察著虞魚,一邊調整著顏料盤裡的顏色。

“小人魚為了心愛的王子,用自己的聲音同魔女做交換,將魚尾變成了雙腿。”

“可她最後並沒有得到王子的愛,因而化成了一堆毫無用處的泡沫。”

虞魚眨眨眼:“童話故事?”

還、還蠻有童心的。

沈鶴書笑了一聲:“不算是童話故事,應該算是傳說。”

他將畫筆蘸上顏料,在潔白的畫布上開始落筆。

“人魚和塞壬是不一樣的物種,塞壬是海中的王者,凶惡而具有強大的攻擊性。”

“但人魚隻是用於觀賞的弱小妖怪。”

“你知道妖怪是怎麼產生的嗎?”

虞魚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長發,水珠順著發絲落到手指上,又順著手指落回水裡,蕩開細小的圈紋:“機緣巧合?”

反正他家裡的大妖怪們好像都是莫名其妙就開了靈智,莫名其妙就成了妖怪。

沒有緣由,隻是突然有那麼一天,他們就已經成為了妖怪,存在於整個世間。

沈鶴書沒有對虞魚的回答發表任何的態度。

他斟酌著在顏料盤裡調出一個顏色。

“有一種說法覺得,”沈鶴書慢條斯理地說,“妖怪是從傳說裡誕生的。”

“先是有了關於妖怪的傳說,然後妖怪才開始出現和存在。”

虞魚皺皺鼻尖,對沈鶴書的這種說法不置可否。

假如這種說法是真實的,那妖怪應該會和傳說裡長得一樣。

可他家裡的大妖怪們本體一個賽一個的好看,完全不是《山海經》等傳說裡的描寫的那種稀奇古怪的外形。

沈鶴書淡淡地說:“強大的妖怪自然是不受傳說控製的,但像人魚這種弱小的物種,是沒有辦法反抗傳說的。”

“安徒生童話的誕生,注定了他們隻能用一生去追尋愛情,而一旦無法擁有,他們便會死去。”

虞魚慢吞吞地晃了晃魚尾,他沉到水裡,仰躺在浴缸裡。

聽起來,人魚像是個戀愛腦。

水麵的波紋在眼前搖晃,燈光亮晶晶地灑在上麵。

虞魚還沒在水底多呆一會兒,就被沈鶴書強製撈了起來。

他懵懵地吐了個泡泡,就看見沈鶴書忽然伸手過來,狠狠地在他的尾巴上揪下一小塊鱗片。

太疼了。

尖銳的撕裂感在敏感的魚尾上陡然蔓延開,像是烙鐵在皮膚上的烙印。

虞魚無法克製地向後仰頭,小巧的喉結掙紮著滑動,濕漉漉的發絲黏在修長的脖頸上,水珠順著脖子往下流,沒入散開不少的睡袍。

眼淚從眼眶裡掉出來,在地上變成滾動的小珍珠。

虞魚抱著自己的魚尾巴,呼呼吹氣,好不容易才覺得不疼了。

“看來眼淚真的會變成珍珠。”沈鶴書把鱗片收進手心,又將地上的小珍珠撿起來放進口袋裡。他微微笑了笑,仿佛方才他隻是輕輕碰了一下虞魚。

“變態。”虞魚用魚尾巴猛地一拍水麵,半個身子從浴缸裡探出來,他揪住沈鶴書的頭發,狠狠地薅了一把,拔了幾根頭發下來。

沈鶴書“嘶”了一聲,大概是被虞魚扯疼了。

虞魚嫌棄地把手裡的那一小綹頭發扔掉,然後慢吞吞地揉著剛剛被沈鶴書拔了鱗片的地方,不再瞧沈鶴書一眼。

沈鶴書把玩著手心裡的鱗片,把畫筆放到了一邊。

“生氣了?”

虞魚把臉埋進水裡,吐了幾個泡泡。

沈鶴書無聲地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有點涼意的笑容,他把鱗片收起來,坐在浴缸旁看著虞魚。

“要怎麼才消氣?”沈鶴書問。

虞魚覺得沈鶴書腦子有問題。

故意惹他生氣,然後又好聲好氣地來哄他。

他從水裡抬起頭,扒在浴缸的邊緣,魚尾巴濺了沈鶴書一身的水:“我想知道斯圖納塔是什麼樣的。”

沈鶴書大半邊的衣服都被水打濕,卻依然好脾氣地同虞魚說話:“好,等藥效過去了,我就帶你去看。”

好說話到讓虞魚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大概又過了一會兒,虞魚的魚尾巴褪去,重新恢複成了雙腿的樣子。

他從浴缸裡跨出來,睡袍**地貼在身上。

變成人魚的時候,他不覺得這樣難受,但恢複後就覺得很不舒服了。

虞魚嫌棄地擰著眉:“我去換一件衣服。”

“好。”

“不許偷看。”虞魚走出去,把浴室的門關起來。

沈鶴書留在裡麵,百無聊賴地玩著鱗片。

他並不是故意去扯鱗片的,這件事情是沈常文交代他來做的,估計是等不及虞魚恢複記憶,想要先下手研究。

“人魚的鱗片……聽說是他們愛情的象征。”

一生都在追尋愛情,又蠢又可悲。

像是他的一個縮影,總是想要擁有最多的愛,總是希望遇見的每一個人都能愛上自己。

內心存在巨大的、無法填滿的空虛。

他像是要將無法從沈常文那裡感受到的情感,一點一滴從其他人身上找回來。

沈常文給了他最理想的外貌,最優秀的頭腦,但卻給他安上了一顆永遠也無法得到滿足的心。

他越是去追逐,卻越是會被巨大的**吞噬,像個可笑又滑稽的小醜。

浴室的門被打開。

虞魚出聲喊:“沈鶴書?”

“嗯。”沈鶴書站起身,把畫具收到畫箱裡拎起來,“走吧,帶你去斯圖納塔。”

門外是漫長又漆黑的通道,虞魚下意識想要掏手機出來照明,但又想起來自己的手機早就不見了。

沈鶴書拉住了虞魚的手腕,將他往前帶:“跟緊,彆摔了。”

甬道裡沒有其他聲音,沈鶴書的說話聲就清晰地響在耳邊。

虞魚舔舔唇:“哦。”

他們穿過門外狹長黑暗的甬道,最後打開了一扇門,走了出去。

研究院慘白的燈光從頭頂照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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