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第 411 章(1 / 2)

抽王八這玩意兒玩的就是一個心理戰, 秋意泊言笑晏晏地與怪聲挨個抽取玉簡,直到抽空了竹筒後怪聲突然道:“與貴客對賭, 著實有幸, 不過……我們似乎還沒有下賭注。”

秋意泊微笑道:“不錯,現在下注也來得及……各負輸贏,我的籌碼已然擺在桌前, 不知你有多少籌碼?”

“我自然……”怪聲方說了三個字又陡然噤聲, 秋意泊揚眉:“怎麼?難道是沒帶籌碼?”

怪聲周遭的霧氣顫了一顫,就像是他的鬥篷隨著他抬頭望來的動作而顫動一般,怪聲道:“論籌碼,我自然比不過貴客, 不過也不在少數。”

下一瞬間,數不勝數的靈晶石簌簌而落, 不一時便堆起了一座晶瑩剔透的小山, 比秋意泊的少不少, 但以平常真君的身家來說已經是豐厚至極了。秋意泊有些好奇地說:“這些也是按照靈石、天材地寶來算的嗎?”

“是。”怪聲答道。

秋意泊卻是微微挑眉, 帶著一種促狹地笑意,問道:“看來你除卻昧下一條命,還昧下了不少。”

怪聲沒有否認, 也沒有承認:“不過是身外之物。”

秋意泊心念微動, 隨手推出一半籌碼,示意怪聲下注, 怪聲略一思索,也推出了一半的籌碼, 黑霧凝結成的手略略抬起:“請。”

秋意泊:“請。”

張雪休神色平靜, 內心也很平靜, 似乎是看多了, 這些籌碼似乎也變得不是那麼值錢了,在秋意泊推出一半籌碼的時候,他甚至想著還不錯,居然不是將所有的籌碼都推出去。

不過就算秋長生將所有籌碼都壓了下去打算一局定生死,贏的也隻會是他罷了。

張雪休其實很好奇,為什麼秋長生把把都能贏,連贏百來局未嘗一敗,不論是在凡間還是在修仙界那都是離譜,說不是出千都沒人信,要不是這賭局是要命的,他都想上手試一試到底怎麼出千了。

不過現在也沒機會了,他們又改玩玉簡了。

張雪休有心看看秋長生的簽子,人剛剛湊過去,垂眼便見秋長生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不知道怎麼的,張雪休又退了回去,就差咳嗽一聲來掩飾了。

秋意泊和怪聲手中不停,將能捉成對的玉簡都丟回了竹筒,都是修行有成之人,顯露出玉簡的那一瞬間雙方就足夠雙方看出玉簡是否能成一對了,這等簡直能稱作三流的手段也沒人稀罕出。

秋意泊整理著自己的玉簡,這玉簡他刻意做的薄而韌,握在手中猶如扇骨,並不顯得累贅,他這一把雖然抽到了鬼簽,實則運氣還不錯,捉到的對比較多,手中清空了對子後就隻剩下了八支玉簡,而怪聲手中則是還剩下七支。

這就是兩個人抽王八的糟心之處了,不是在你那兒就是在我這兒,沒有什麼變數可選。

這一局看來很快就能結束了。

秋意泊居東,怪聲也抬了抬手,“貴客先請。”

秋意泊也不客氣,直接從怪聲手中抽了一根簽子——反正對方手裡都是和他捉對的,隨便抽。

秋意泊將成對的玉簡抽了出去,扔回了簽筒中,示意怪聲抽玉簡。那支‘鬼’簡被秋意泊安排在了右二的位置,怪聲不是左撇子,這個位置是怪聲右手伸出來時最方便也是最順手的位置,怪聲以黑霧凝成的手指在玉簡的上方徘徊著,他的兜帽微微揚起,似乎是在打量秋意泊的神情,它意味深長地說:“看來東客這一輪運氣欠佳啊……”

說吧,它就捏住了右二玉簡,將它抽走了。

秋意泊摸了摸眼角,笑得十分含蓄:“這話該送還給你才是。”

怪聲抽到鬼簡也不懼怕,它掩住了玉簡,讓玉簡在它手中迅速更換位置,邊道:“我此時才體會到貴客此法之妙。”

“如何個妙法?”秋意泊說著,看也不看就從對方手中抽了一支玉簡,再度結對打了出去,如今他手中便隻剩五支玉簡了,他示意怪聲抽玉簡,怪聲也學著他隨手抽了一支,結對打了出去,秋意泊再抽,等到玉簡離手,它才答道:“……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贏家是誰。”

秋意泊手中玉簡上那個‘鬼’字殷紅如血,像是一把血淋淋的鋼刀,不知道什麼時候猝不及防之下就要被它捅一刀。

秋意泊挑了挑眉,將玉簡整理了一番:“你說得對,這不玩到最後,誰能知道自己是輸是贏呢?……輪到你了。”

怪聲的手在秋意泊玉簡上徘徊著,每到一支便停頓一瞬,秋意泊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連目光都沒有一瞬間的改變,怪聲無法,隨手選了一支——這次它很幸運,抽到的是可以結對的玉簡。

它手中隻剩下三支玉簡了,這代表著秋意泊還有三次機會讓怪聲抽走玉簡。

秋意泊又是隨手一抽,結對打了出去,怪聲再度猶豫了起來,秋意泊搖頭笑道:“不過是些許晶石,也不必如此謹慎。”

“哦?貴客不在乎嗎?”怪聲抽走了一支正常的玉簡,結對打了出去,它現在手上還剩最後一支了。

秋意泊微微抬手,展示著手中兩根玉簡:“也不是很在乎,不過身外之物,賺起來也不難。”

張雪休好奇地問道:“那為何要說‘也’字?”

秋意泊輕笑道:“因為數量有些多,攢起來麻煩,也虧得這裡要麼是賭輸了送命,否則半道出去可真是麻煩透了。”

張雪休不禁也跟著點了點頭,這地方要是半道出去,換籌碼可真是太麻煩了,畢竟籌碼是天材地寶、靈石、性命的集合體,就不提靈石和性命了,光天材地寶這一項就很麻煩,你說這中途要是輸掉了一半籌碼,這一半到底是五百萬塊極品丹砂石,還是一塊無相琉璃骨呢?雖說二者價值相等,但無相琉璃骨有市無價,有錢都買不到。

贏家隻要腦子沒毛病都會選無相琉璃骨,而輸家隻要腦子沒毛病也都會選自己輸掉的是極品丹砂石啊!那你說這怎麼算?聽誰的?

張雪休點完了頭,突然又回過味兒來。他總算是聽出來了,秋長生根本就是在炫耀!他說的是‘麻煩’不是‘難’,八成是覺得幫人煉器很麻煩,又或者出門打家劫舍很麻煩……總之他絕不是在心疼錢——這是什麼炫耀文學?這話要是擺在外麵,路過的修士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啐他一口!

秋意泊屈指在桌上叩了叩,“倒茶。”

張雪休黑著一張臉給他倒了一杯茶。

有一說一,他其實不怎麼差錢,血來宮嘛,魔道第一宗門,他好歹也是少君,師傅是血來道君,血來宮怎麼虧也不能虧待他,光弟子份例就已經很夠他用了,血來道君會補貼他,各種打算拍馬示好的真君也會想儘方法給他送靈石送寶物,他壓根就不差錢,甚至說已經很富庶了,可對上了秋意泊,他還是生出了一種‘該死的有錢人’的想法。

其實……血來道君對他很好,素日裡悉心指點教導,功法、道統從未缺了他的,門中的藏經閣都是敞開了任他看的,不管是有心無心,隻要在血來道君麵前透出一些想法,一般當日晚上便能見到想要的東西,平日更是時不時賞賜丹藥、法寶、天材地寶,血來道君還會帶著他去聽宗門的要務,讓他在一旁看著他如何處理,甚至有時練得太狠,血來道君還會著人送上宵夜,提醒他要休息。

他有時見到血來道君都會覺得愧疚,時時想自己不配為人弟子,若不是家族血仇刻骨銘心,他早就放棄了。

當年害他家族的人其實已經死了,是血來道君親自命人去抓來送到他手上的……

秋意泊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還沒決定嗎?”

張雪休一

怔,臉色陡然煞白了下來,他在想什麼?他是做不到替血來宮開脫的,若師傅隻是師傅,他自然是他為師為父,侍奉左右,孝敬終老,可師傅是血來道君——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他試過了,他做不到。

所以他隻能對不起師傅,不,不是師傅,是血來宮之主,血來狗賊。

怪聲則是輕笑了一聲,聲音沙啞:“莫催莫催,此處隻有貴客與我,無人相候。”

秋意泊道:“一直舉著手很累。”

“是我考慮不周。”怪聲聞言便落下了手,從秋意泊手中抽走了右邊的那支玉簡,秋意泊拍桌而笑,這一抽,怪聲又從他手中抽走了鬼簡,怪聲沙啞地說:“貴客請。”

“是不是很有意思?可惜你沒有臉,否則更有意思。”秋意泊說著,看也不看隨手便抽了一支玉簡,結對,打出,秋意泊雙手空空,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贏了!你這一半歸我了。”

張雪休先是鬆了一口氣,有一種大局落定的心安,又有一種本該如此的感觸。下一瞬間他意識到秋意泊好像在當麵罵怪聲沒臉沒皮,他想笑,可又不敢真笑出來,一張臉麵無表情的盯著桌子,實則手心已經快被自己掐爛了。

這話從秋意泊嘴裡出來就必定是在罵人,否則他會更委婉的說‘不化作人形’之類的詞句,而不是張嘴就來一句‘你沒有臉’。

“下一局!”秋意泊催促道。

“貴客還要繼續嗎?”怪聲重複了一遍:“貴客還要繼續嗎?”

秋意泊反問道:“難道你這裡還能就此罷手?”

“不能。”怪聲低聲答道:“但若是貴客屬意就此結束,我也能為貴客破一回例。”

張雪休撈了簽筒來一陣搖晃,放在了桌子中央,秋意泊笑著說:“當真?”

怪聲緩慢地點了點頭:“可以等到貴客下次來時再繼續。”

不結束也不繼續,秋意泊就此出去,等再進來時繼續——可以嗎?

秋意泊不清楚,但如果可以那就是規則漏洞。

“不必了。”秋意泊看了一眼怪聲身後的籌碼山,他抬起一手示意道:“我還想再來一局,請。”

“請。”

仍舊是由秋意泊先抽玉簡,這一回鬼簡不在秋意泊手上,這種不是一就是二的事情也無甚可猜,秋意泊推了一半的籌碼出去,怪聲也將它剩下的一半壓上了賭桌,秋意泊見狀眉目微動:“若你輸儘,也會如那些修士一般?”

“自然。”怪聲道:“賭天境之法則,便是我也無法違背。”

秋意泊滿意地點了點頭:“早知如此,我方才便不將規矩立的那麼死了。”

怪聲的兜帽顫了顫:“貴客怎知,輸的不是你?”

秋意泊大笑了起來,笑夠了,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怪聲,他問道:“我會輸?我會輸嗎?我乃是氣運所鐘,天之驕子,難道我還會輸嗎?”

“我贏了這麼多局,難道你還未曾看出嗎?”秋意泊的眼睛像是會發光一樣的亮得驚人,他一字一頓地說:“——天命在我。”

“……”怪聲沉默了一瞬:“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