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第 443 章(2 / 2)

一共三十八把長劍,皆在此處——可笑的是當年以為是近四十號情種一道殉情,或者卷入了爭寵之類的劇本才導致集體隕落。如今想來,這些應該都是當年朔雲道君的師兄弟,就如同他與溫夷光他們一般,不知多少天之驕子,為了結入魔的師兄,埋骨於此。

泊意秋將關押張雪休的法寶取了出來,交給了淩霄道君。淩霄道君緩緩跪了下來,揚聲道:“晚輩三十四代弟子芩寒知,今日叩告先靈,弟子等已擒回昔日致朔雲道君入魔,殘害我淩雲道界的凶手,若先靈泉下有知,還望有所慰藉。”

其餘人等皆下跪俯首,靜默以侍。

他說罷,開啟了法寶,一道流光在開啟的瞬間便逃竄了出來,可惜在場一位道君十數位真君,哪裡是他能逃得了的?淩霄道君不過一手一揮,便將流光抓在了手中,顯露出張雪休的麵容來。

說是張雪休,不如說是李秀。

張雪休原本是個俊秀人,如今卻染上了一身的陰鬱氣,雖麵容還似曾經,卻已不是故人。他甫一露麵,看清了麵前之人,再見到於眾人隻見格外突兀的秋意泊,似乎明悟了什麼:“原來是你!秋長生,原來是你——!”

三屍中的最後一屍,是潛藏在了張雪休的身上,是張雪休在離開蒼霧道界之前,血來道君親手種下的。

秋意泊輕輕笑了笑:“李秀,你不如回頭看一看,那是什麼?”

李秀猛地回過頭去看,卻見那把乾枯凋零的暗紅長劍,不由地一怔,他癡癡地說:“朔雲的……”

“此為何處?”李秀道:“為何朔雲的劍在這裡?!”

泊意秋淡淡地說:“這裡是淩霄宗劍塚,先輩所遺之劍皆長眠於此。”

李秀忽地冷靜了下來:“淩霄宗也學會不擇手段了?堂堂陽神道君居然躲在幕後……”

淩霄道君眉間一沉,秋意泊已經答道:“因為你不配。”

“你這般的背信棄義、見利忘義、陰險毒辣之人,也配我淩霄宗道君特意尋你了結恩怨?”秋意泊微微揚起了嘴角,眉間攏著一點似有似無的不屑:“你或許不知道?是我殺了血來。”

李秀一頓:“……你說什麼?”

秋意泊又重複了一遍:“是我殺了血來。我不過區區大乘初期,亦能擊殺你,又何必我師叔親自出麵?不過是將此事放給我練練手罷了,你這般的,說實話,殺你都怕臟了手,見你一麵都覺得惡心。”

言下之意,血來道君境界來之不正,怪不得他一個新晉大乘都能擊殺了他。

李秀滿臉沉鬱,隨即眉間一鬆,笑道:“你想亂我心智?你應該明白,我不是那樣的人。”

“我為何要亂你心智?”秋意泊笑道:“今日帶你來這裡,就是為了拿你血祭先烈罷了,隻不過看你實在是愚蠢,忍不住多說了兩句罷了……往日聽聞你厲害,如今一想,不過是因為你有道君境界,天下人不論其他,先誇你一句境界了得罷了。”

眾人紛紛側目,小師叔好厲害的一張嘴,他們已經感覺血來道君要氣得吐血了。

“夠了。”淩霄道君淡淡地說:“長生,不必與他多言。”

“如今洗劍峰一脈弟子皆在此處,也算是了了這一樁因果。”

秋意泊立刻恭敬地道:“是。”

淩霄道君手中一動,便將李秀壓在了留情劍前,秋意泊沒有見過了淩霄道君出劍,哪怕是在此前血來宮一戰中也不曾見他出劍,如今卻見他袖中隱現出一抹清淡如月的劍芒,如月色一般的軟劍出現在眾人麵前,悄無聲息地拂上了李秀的頸項。

一捧鮮血陡然從他頸項中飆出,順著留情劍的劍身一點點流了下去,眾人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此時泊意秋突然驚叫了一聲,一手指向了留情劍:“師叔,你們看!”

眾人紛紛望去,便見李秀血過之處,留情劍上鏽斑灰燼便被一掃而空,淡淡的血色光華在劍身上流轉著,留情劍居然重煥生機!

淩霄道君看著那一抹虹光沉默了許久,手中卻佁然不動,令李秀的血染滿了整座寒池之底。李秀緩緩地軟倒了下去,他目光緊緊地盯著留情劍,歎息了一聲後閉上了眼睛。

眾人見狀,皆是沉默不言。

這一代魔君的最後一具三屍,終於也死了。

秋意泊一邊小心翼翼操控極光金焰把李秀的血都燒了,一邊用眼神示意泊意秋乾得漂亮,泊意秋眉峰一動,露出一點含蓄的笑意來——不就是儀式感拉滿?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正在眾人鬆懈之際,一抹虛虛的光影陡然從張雪休體內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外逃竄而去,可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如月華般的光,明明是軟劍,此刻卻筆直地釘入了那一抹神魂之中,劍身猶自顫動!虛影慘叫了一聲,徹底化作了飛灰。

秋意泊這頭則是已經到了張雪休身邊,將他體內那已經緊閉雙目即將消散的元嬰抽了出來,正要塞進自己的萬寶爐時,泊意秋握住了他的手腕:“我來吧。”

秋意泊沒有鬆手:“保證?”

他低笑道:“保證。”

秋意泊此時才鬆手,泊意秋將張雪休的元嬰扔進了自己的萬寶爐中先行將養著。眾人見狀紛紛鬆了一口氣,流宵抱怨道:“這麼要緊的事情你也不早說?硬生生關了人家三年!”

秋意泊搖頭笑道:“這不是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嗎?我肉身沒了,幾位師叔都閉關,他要出來了淩霄宗上誰打得過他?難道我還真去勞煩寒牢的那幾位前輩嗎?”

方才在來的路上秋意泊已經給每個人都傳過音了——張雪休是他們淩霄宗埋在血來宮的細作,人都混到少君這個地步了,居功甚偉,能救當然要救一下。

當然重點是要跟淩霄道君說明白,彆他老人家順手就一劍捅了張雪休丹田——大家也都是真君,也沒有誰沒常識到了這個地步,殺人就光割脖子的。

孤舟真君點了點頭:“我去渡劫。”

淩霄道君道:“一道去吧。”

難得的道君劫,大家雖然三年前才看過,但不妨礙再看一遍,泊意秋抱著萬寶爐道:“那我和長生先回去,長生也該老老實實閉關了,還得再看一看張雪休情況如何。”

“去吧。”

大家各自散去,泊意秋坐在秋意泊的霞影上,突然道:“哎,不對啊,師傅不是在洗劍峰渡劫嗎?”

他看向天空,淩霄宗現在的頭頂上已經被烏雲給遮得嚴嚴實實,東邊一簇,西邊一簇,整一個不見天日,看起來比劍塚裡麵還要陰森恐怖。

秋意泊也傻眼了:“也是哦……不管了,張雪休要緊,你讓我看看。”

“我看就行了。”泊意秋隨意道:“你現在就是個阿飄,能做點什麼?你還是老老實實看師傅渡劫吧。”

秋意泊毫不遮掩地說:“我怕你一個想不開把張雪休隨手殺了……人好歹也給我們當了那麼多年探子,也沒少給你賺錢,你看在錢的份上就忍忍吧。”

泊意秋撇了撇嘴:“你怎麼知道我想殺他?”

秋意泊趴在萬寶爐上,輕笑道:“我不光知道你想殺他,說不定還想殺了我呢……我與你有什麼不好說的?也就是看你還肯說話,不然我也不搭理你。”

“你之前也是這樣的?”泊意秋反問道:“煩得很,怎麼熬過去的?”

“我是煩。”秋意泊意味深長地說:“你就不一定了……反正你要知道,你要殺了張雪休,我十年都不跟你睡一個屋,你要殺了爹和三叔,我反手宰了你,你要是殺了我……”

泊意秋精神一振:“我要是想殺你,你怎麼辦?”

秋意泊歪了歪頭:“不怎麼辦,把你□□在床上,你就動不了這個念頭了。”

“說的你行一樣。”泊意秋嗤笑了一聲,用眼神打量著秋意泊半透明的神魂,活似在說‘你不行’。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支起身,雙手搭在了泊意秋左右臉頰上,用一種誘哄的語氣說:“要不要試試什麼人外陰婚py?”

泊意秋:“……”

“人外可以,陰婚算了。”

秋意泊憋不住了,笑得倒在萬寶爐裡捶爐子:“我記得……哈哈哈有,我之前殺了個章魚哥,它有個法寶設計的不錯的,不過我懷疑用過了,回頭我給你複刻一個!什麼款式都有!包你滿意!”

泊意秋也笑:“倒也不必對自己這麼狠。”

“嘎?”秋意泊愣住了。

泊意秋悠悠地說:“我記得某些人答應過我的……”

秋意泊也想了起來有這回事兒了,他歪了歪頭,認真地想了想:“我可以接受正常體位,短時間那麼花的玩不動。”

泊意秋頓了頓,耳根有些薄紅,臉上卻還是滿不在乎的說:“隨便你。”

泊意秋:“話說,我們真的要在外麵討論這種問題嗎?”

秋意泊:“是你先開始的!”

泊意秋:“明明是你!”

秋意泊:“是你!”

兩人爭吵無果,氣鼓鼓地把痛苦傳播給了大眾——兩位道君渡劫,你選擇了去看哪一位渡劫,為什麼?說出你的原因並寫出感想(一萬字)。

……

***

十日後。

張雪休隻覺得頭疼欲裂,他朦朦朧朧地睜開雙眼,視野模糊不清,他看見麵前有一個人和一隻小貓咪大的動物,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眼皮卻被一隻小而冰涼的手給按住了,熟悉的聲音傳來:“彆看,你重傷。”

張雪休鬆了一口氣,他甚至忘記了他為什麼會這樣,他於昏昏沉沉之中努力想了許久,才氣若遊絲地發出了幾個音節:“我……還……活著……?”

“活著。”那熟悉的聲音道:“血來死透了,你安心……抱元守一,臨神歸缺……”

張雪休還在努力想這人是誰,可後麵的經文讓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本能的遵循著經文修習。

秋意泊看見張雪休已經睡去了,自己也打了個嗬欠,泊意秋看也沒看張雪休一眼:“你本來就精神不好,何必?”

“我打算收張雪休入宗門。”秋意泊懶洋洋地說:“剛好他肉身沒了,現在給他洗洗腦,免得再修出一個赤血錄來,那玩意兒留著麻煩。”

虧得張雪休已經化神了,他要還是元嬰重鑄肉身就太麻煩了。

張雪休在蒼霧道界是待不下去的,彆說現在玉清道君跟他一樣閉關重鑄肉身,就是玉清道君好端端的,說張雪休其實是青蓮劍派的人,張雪休也待不下去。

血來宮總有餘孽在,也總會有自以為是不信他人之言的人,與其如此,不如直接換個道界來的太平。

“也行。”泊意秋無所謂地說:“現在怎麼辦?你閉關,還是跟我去春溪城?”

“嗯?”秋意泊疑惑地說:“我們之前不是說好去海釣,還要挖洞府?”

泊意秋一臉麻木:“洗劍峰都給劈成啥樣了,還海釣,你信不信我一出門就被抓走去裝修了……當年大伯娘說的沒錯,我們上山學得不是修仙,是磚瓦木匠。”

秋意泊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這兩天沒少被抓壯丁,他笑問:“那現在走沒問題?”

“沒問題。”泊意秋比了個手勢:“你之前不是在飛花秘境裡搞了個裝修機器人?我反向操作了一下,把圖紙裝備上就沒事了。”

“那還等什麼?”秋意泊道:“gogogo!!!”

“就是要閉關,我也要先吃完這一頓!”秋意泊眉飛色舞:“我要鴨舌!月亮骨!還要吃香酥五花肉!”

泊意秋失笑:“不怕東西吃進去從你肚子裡漏出來?”

“滾蛋!”秋意泊罵道:“明明就不會!我試過了!”

兩人看準了時機,見無人注意就一溜兒煙的下山了,秋意泊的萬寶爐化成隻有巴掌大小,懸在泊意秋的腰上,在大街上見了什麼好吃的,就讓泊意秋悄悄塞他一口。

“那位前輩好生奇怪,怎麼吃什麼都往腰上法寶裡塞一些?難道是什麼試毒的法寶嗎?”

“不曉得,許是有什麼怪癖?”

泊意秋隔著萬寶爐的縫隙與秋意泊相視一笑。

另一頭,孤舟真君的劫數是在第十一日才結束的。

他渡劫了整整十一天,但相對的他境界穩定,也無什麼外傷,其實淩霄道君也是如此,閉關是因為他自覺心境不平罷了。他不禁低聲問道:“孤舟,你早就可以渡劫了吧?”

孤舟道君搖了搖頭,平淡地說:“回來的那一刻才確定的。”

“你此前做了些什麼?”淩霄道君問道。

孤舟道君緩緩地說:“我什麼都沒有做。”

“時機到了,我便渡劫,就是這麼簡單。”他頓了頓:“師兄,你著相了。”

淩霄道君陡然一愣,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輕笑著搖頭道:“確實,是我著相了。”

原來並非是因為他因血來死而渡劫,而是因為他本就該渡劫了,所以才渡劫。

他著相了。